方家裁缝铺的两位老人,已经入棺。
商显拐进巷子里时,看见那堆层层叠叠的瘪塑料瓶都被处理掉了,现在搭着一个大白棚子,正架着炉灶,煮着水,咕隆咕隆冒泡,附近被熏得烟雾缭绕。
有道士在门后做法,哼哼着一些安送往生的古老语调。
白丧的宴席,就沿着狭长的巷子,从外往里铺设。
方明智家,人丁单薄,就他一根独苗,所以旁支的七大姑八大爷,都帮着张罗忙活。
商显侧着身,颤颤悠悠往里挤。
午时她听第五肆说,安隐镇的习俗,是停灵七日,才能下葬。
在停灵的后三日,会摆流水席,答谢前来祭奠的亲朋好友。
但是方明智似乎很着急,今天就开始摆席。
第五肆跟承包流水席的姜厨打听过,只承包三日,也就是说,方家两位老人,停灵三日就会下葬。
镇里的老人家,不是没找方明智说教过,但他以老丈人出国手术为由,说服了这些老人。
在商显看来,方明智这厮,多半要移民跑路。
她一路往里挤,找到一张宾客最老的桌子,撅着屁股挪进去,羞赧道:“爷爷奶奶,我,可以坐这里吗?”
这一桌都是安隐镇里,最爱唠嗑的老人,第五肆早就跟她对过眼色。
商显不待回复,人已经安安心心坐下,全然不在乎定在自己身上的打量目光。
其中一位老人问:“小姑娘看着很眼生啊……”
今日到场的,都是方明智电话诚挚邀约过来的人。
全镇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基本都被电话通知到位了。
自然,商显和游客一样,落在剩下的百分之一里。
她抬头,梗着脖子努嘴,“传菜的那大高个,是我的未婚夫。”
安隐镇的习俗,无论谁家白喜事,镇子里的青年,都跟抽壮丁一样,必须出面帮忙打下手。
第五肆现在就系着碎花围裙,一手一个大托盘,脚步带风地穿梭在各个桌子间。
老人看向那一头鲜明的爆炸卷毛,明白过来,“你就是第五家的小孙儿媳妇。我听过你。”
另外几位老人也附和道:“我也听过你。”
商显抿着唇,装出一副乖巧模样,眼眸一耷拉,泪盈余睫,“我跟着维修铺的钟鸣师傅上门送缝纫机……”
几位老人精神一震,顿时竖起耳朵听。
“敲了很久的门,都没有人应答,派出所的苟叔叔来了以后,我们才知道,方爷爷半夜旧疾发作,方奶奶下床取药,踩了东西滑倒,摔死了……”
她瘪着嘴,一副泫然欲泣的悲伤样子。
几位老人齐齐叹一口气,面上也多是悲悯。
其中一位老人说道:“这人啊,老了老了,就是不中用了。方圆这婆子,以前多利落整洁的人,缝纫工具向来是收拾得稳稳妥妥,这一次,会踩到线轴摔倒,唉,也是她的命数。”
另外一位老人接嘴,“不是方姐姐没收拾,我听小苟儿说,那盒线轴本来就在桌脚旁,装线轴的盒子年久老化,盖子盖不严实,稍有走动,线轴就会从盒子里滚落出来。”
“也是方姐姐倒霉……你说这线轴,怎么刚好就落到她下脚的位置。”
“所以说啊,这阎王要人三更死,难能留人到五更。你们说说这年头,家家户户都是手电筒,谁还会用烛台啊。”
“我听我孙女说,现场可吓人呢,烛台里老长的签子,就从喉咙中间插了进去。听说当时方圆可没死呢,是血咕噜咕噜,呛进气管里,这人啊,才活生生给憋死的!”
“唉,那烛台可是方家老几辈传下来的物件了,我前些日子还听方老头炫耀说,他家明智找朋友鉴定过,那烛台是个啥古董,能值不少钱呢。所以老两口才放在卧房里,怕被偷。”
“哎,要不我说,这就是命呢……方家啊……”
商显眨巴眨巴眼睛,双手托腮,安安静静听着一桌子老人,就她开启的话题,往下延展开。
第五肆来到她身后,将油亮亮的大肘子往桌子中间一放,还悄悄拧了她后腰一下。
商显龇牙咧嘴往后腰一摸,摁到一把小巧的铝制钥匙。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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