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春风看着他:“怎么,你觉得有问题?”
“是不是答应得太痛快了?没有丝毫讨价还价,有点不符合日寇的作风,属下担心有诈。”
戴春风蹙起眉头:“有诈?”
张义面色沉稳,斟酌了一番说道:
“我怀疑日寇是故意藏起锋芒,放低姿态,是想瓦解我方的警惕性,让我们放松戒备,疏于防范,再.....”
戴春风闻言,若有所思。
“张处长,是不是太过草木皆兵了?”
童站长有些不以为然,“做特工的本能是怀疑一切,我不反对。但是,神经过敏,我就不赞同了。”
顿了顿,他偷窥戴春风的神色,侃侃言道,“当然,张处长的担心不无道理,毕竟局座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可如今潜伏在江山县城的日谍已被我们一网打尽,日谍真有什么阴谋,也是鞭长莫及。
再者,局座身边除了贴身警卫,还有一个全副武装的警卫连,全德系装备,除步枪、自动手枪外,还配有六挺MP18冲锋枪,两挺民24式马克沁重机枪和掷弹筒,再训练有素的特务,在他们面前,不过是螳臂当车、以卵击石。”
虽然童站长说得很自信,但张义却觉得他在混淆概念,冷静反驳道:
“德系装备不等于德系武装,这些人虽然装备了德系装备,但在战斗力上不说和中央教导总队比,估计连税警总团的实力都比不上,切不可大意。”
33年,常某人按照德国步兵团的编制将教导总队进行扩编,并指派15名德国顾问担任学术科的指导,完成按德国典范进行训练。34年,又拿出黄埔系的第87、88、36师为试点,开展德式训练,在编制、装备和训练方面完全按照德军模式。
结果也让人欣喜,除了战士选拔严格,待遇素养高外,还有黄埔系将校为骨干,战斗力出类拔萃,敢打硬仗敢拼,最亮眼的是淞沪会战和金陵保卫战,多次反击日军阵地,在惨烈的拉锯战中,即便整体溃败,仍有部队坚守阵地至最后一刻,其顽强战斗意志在当时国军部队里极为突出。
而由戴春风间接指挥的财政部税警总团,同样抽调了大量黄埔军校毕业生,担任军事骨干,战斗力相对较强。
但这并不意味着,装备了德系武装,就具备了和教导团一样的实力,两码事。
“老弟过虑了。”童站长先是一愣,然后淡定道,“再怎么说,他们都比那些散兵游勇强多了。再者,即便日谍贼心不死,他们能派几个人来?想渗透国军的层层设防,怕不是那么容易吧?即便真有漏网之鱼,也不过是蟹兵虾将,掀不起任何风浪的。”
“......还是要慎重啊。”
“老弟,你太敏感了。”
“不是敏感,是忧虑。”
“那也不必杯弓蛇影。”
“或许是我想多了,毕竟事关局座的安危。”
“行了!”戴春风并不参与两人的争执,只是一味地低头吃饭,此刻被童站长的话打动,也对张义为自己安全担忧的态度很满意,摆摆手打断两人,风轻云淡地说:
“树欲静而风不止,危险无处不在,这么多年大风大浪都趟过来了,倘若日本人真有什么阴谋,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再说了,除了警卫连,我老家保安附近就有驻军,不用担心我的安全问题。”
见此,张义没再说什么。
戴春风很快就用好了饭,叮嘱张义养伤的同时,协助童站长处理好和上海二区关于“特工秘密交换”的后续事宜,然后就带着龚处长、贾副官和卫兵等人奔赴家乡老家峡口镇保安村了。
张义和童站长等人一直恭送浩浩荡荡的车队远去,才返回饭店。
戴老板一走,两人之间说话也随意了,童站长重新拿出先前的电报,不无揶揄地说:
“这个周大海不愧超级润滑剂的名号,在日伪那边如鱼得水不说,和戴老板也关系匪浅啊!”
张义冷笑一声:“这种人就是骑墙派,脚踏两只船,有奶就是娘。”
童站长不以为然:“话不能这么说,不过是利益最大化罢了,历史上这样的人还少吗?三国时的荀彧、荀攸为代表的荀家,诸葛亮家,都是将族人分散到不同阵营,多方押注,保族延续,乱世中的生存智慧罢了。”
张义突然沉默了,他发现童站长这个老登特别喜欢装傻充愣、混淆视听,他真的不明白这其中的不同吗?
未必!
世家生存布局和个人叛国投敌有本质界限,二者在动机、立场、行为性质上截然不同,岂可混为一谈?
就拿诸葛家说,布局魏蜀吴,本质是在“天下未统、正统未定”的乱世中,选择不同的“逐鹿势力”,但所有分支的核心立场都是效忠于所在政权,维护华夏内部的秩序,也没有见他们背叛华夏民族或是投靠外敌,亦或者出卖所在政权的利益。
而周大海“脚踏两只船”,是在国家面临日寇侵略、民族危亡之时,本质是为了一己私利,为了满足个人的权利欲望,苟且偷生,不惜卖国求荣,二者立场天差地别。
在张义看来,童站长这个老登年龄虽老,头脑却十分清醒,而且在官场搏击多年,政治上依然敏锐而老到。不管他说这话是出于附和戴老板和周某人关系匪浅的事实,还是出于其他目的,张义都觉得,此人已经不是单纯的军人,更像是一个圆滑世故的政客。
于是,张义顺着他的话说:“管他的,咱们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就好。”
童站长也是点到为止,话锋一转说道:“走吧,咱们去看看苏静漪,这个日本娘们,从被捕到现在,一直绝食,水米不进,交换在即,可别出什么岔子。”
苏静漪,也就是松岛凉子,被羁押在一楼的房间里,由两名女特务负责看守。
虽然装束没变,但身上早已没不见当初的风情万种。她斜靠在椅子上,目光低垂,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仿佛自己跟周围的一切都隔绝了。
童站长冷哼一声,冷眼审视着面前这个老熟人,几乎都有点儿佩服她了---整整一天一夜,这个女人都是这样过来的。
他挥手让看守的便衣走开,对张义说:“张处长,一起审审?”
张义对审讯不感兴趣,便借故告辞了。
他现在最需要做的是养伤,恢复身体。动心忍性之后,便是增益其所不能。
再之后,便应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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