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个闷热潮湿的下午来临,太阳忽明忽暗,空气变得黏哒哒的,沉闷死寂的低气压让人心慌难捱。
你刚收拾完桌上客人吃完的餐盘还没来得及抱到后厨去清洗时,门口便传来了一阵呲呲的拖鞋拉地的脚步声,你正想上前去招呼时,来人的形象却让你犹豫了起来。
对方是一群气势汹汹的大汉,衣衫不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最前面的那位唾沫横飞,泛黄的大牙暴露在空气中,刚一进门,便用着一双三角眼扫视了起来,一副十足找茬儿的模样。
这副模样和打扮在你们这充满了三教九流的破落地方并不少见,你并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可对方进来后便不住口的大骂和乱颤的肥肉极让人反感,连日来的高温就像火星一样点燃了这些人的引子。
啪的一声在饭店中响起,你转头去看,其中一位裸露着上身的壮汉正猛的拍打着桌子,“玛德,人都死哪去了,吃饭啊,眼都瞎了吗?”,粗声粗气的,一听便感觉来者不善。
看到这一幕,你本就因为夏季高温失衡跳动的心脏猛的漏了一拍。
“你好,请问吃点什么。”你是这家饭店唯一招的服务员,当然,也是最便宜的廉价劳动力,这种人,你就算想避,也无处可避。
对方抽着烟,一层一层的烟圈被对方故意打在你的脸上,男人眯着眼睛看你,“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啊,告诉叔叔,多大了啊?”。
你皱了皱眉,虽然知道对方应当不会做些什么,可胃里就是控制不住的泛恶习,捏了捏有些发硬的拳头,你后退一步,“稍等一下,这是菜单,我去帮您找老板来”。
你从另一张桌子拿来一份菜单后转身就走,这些年,你见过的已经不少,遇到这种事虽已不会再害怕,可现在的你要是被找事和他们对起来,也只能是蚍蜉撼树。
况且人都是趋利避害的生物,你当然希望自己是安安稳稳的,你抱着往后走的餐盘顿了顿,为了保险起见你还是准备去喊老板出来招呼这些人,现在这种情况,只能希望这些人逞完威风吃完饭就赶紧走,不要再生事端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小姑娘就是不经逗啊”。
“没听说这家老板有孩子啊,这哪家的啊,这个时段出来打工”。
“管她哪家的呢,瞧那样子,倒是和那站街的陈姐小时候长的像!”
“你麻痹的,倒是观察的仔细啊”。
天花板上的风扇嘎吱嘎吱的吹着,你听着身后不断传来的嬉笑声、骂咧声,心里不断的浮现出翻江倒海的恶心感,对这个地方,对所有人的厌恶如潮水般暴涨,无力感涌上心头。
“老板,前面有客人”,你推了推在躺椅上昏昏欲睡的女人。
女人很快被摇醒,被吵醒的恼怒让她控制不住的朝你扇了一巴掌,你紧紧盯着对方,几乎是预判了她的所有动作,迅速后退一步开口说出重点。
“前面来了十个人左右,要点的还挺多,估计是个”大单。
“没用的东西,不知道好好招呼客人给人倒杯水,就知道偷懒是吧”。话还没说完,女人就猛的弹了起来,嘴角一边扬起招牌式的微笑快步向前走,一边恶狠狠的骂着你。
“哟,好久不见,几位来了啊,来,看看,今个想吃什么,包你们满意啊”。
当老板的,向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什么好久不见,还包满意,简直就是瞎扯淡,你一边洗着碗一边听着前面的动静,想着几乎无人问津的门店和那看起来就不怎么样的饭,暗自腹诽着。
油烟袅袅升起,噼里啪啦的炸裂声传来,你难受的扭了扭脖子,这个饭店着实不算很大,因着中途换了老板味道不好的缘故,生意可算是一落千丈。
而新老板也因为生意不好而没有重新装修的想法,这就导致你现在呆的地方还是像几十年前一样的配置,逼仄狭窄,事事不便。
像这种饭馆的饭菜几乎都是速成的,没过多久那些人要的饭菜便制作好了,你擦干已经洗好的碗后就前去帮忙端菜。
女人只是嘱咐了你一声收钱的时候喊她便又开着风扇懒懒的躺下准备开始和她前段时间新找的对象煲电话粥了。
厨房被堆得层层叠叠,在你好不容易跨过地上种种障碍到达案板跟前时,看到出锅的菜品眼皮就是一跳。
你没太听清男人们都点了些什么,可看这眼前这一幕,你的内心打起来敲敲鼓,只能祈祷起“上帝”们别将气撒在你身上。
在你不多的见识中,只能看出其中的三道菜分别是糖醋里脊,辣子鸡和酸豆角炒肉。
别说,其实你还挺佩服这老板的,生意差不着急改变,天天出门阴阳左邻右舍不照顾她生意,卫生差也不搞,斜着看时,甚至能感觉桌子上浮起了一层油,直到把你租来让你天天当着陀螺转。
现在更牛,直接为了省原料把菜搞成这样,想着外面那群人的样子,你的内心已经大差不差的能预料到等会儿的场景了。
糖醋里脊——只有酱,肉寥寥可数。
辣子鸡——鸡肉切的没几块,剩下红辣椒青辣椒姜丝蒜末杂杂的混在一块。
酸豆角炒肉——豆角一堆,被切的大条大条的,肉就像沫沫一样混在其中。
你低着头先给他们拿筷子盛饭,劣质的酒精在破落的小店里发酵,直让人头晕,你站在原地缓了缓,看着已经喝上头开始仰头吹牛皮的人,内心松了一口气。
你想着只要跑快点把菜都送过来然后就可以躲到后面去打扫卫生,能躲这些瘟神一阵是一阵,脚下的步子越发迅速,听着身后拼酒的声音,不知为何,你心里现在总有一种毛毛的感觉。
“服务员,服务员,上菜啊”。
“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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