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从包里抽出一份文件,“啪”地摔在桌上,那是一份密密麻麻签满了名字的联名请愿书,鲜红的手印触目惊心,“这是社团除你之外,所有成员的共同决定!我们要求你——引咎辞职!”
活动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
社长看着那叠签满名字的纸,脸色由青转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苦心维持的权威和遮羞布,在这一刻被彻底撕得粉碎。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时刻,社团活动室那扇有些掉漆的木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了。
门外站着的人,让所有漫画社员都愣住了。
是话剧社的社长井上饶。
他脸上惯有的温和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严肃的沉重。
他手里拿着一部手机,目光扫过室内剑拔弩张的场面,最终定格在社长那张惨白的脸上。
“抱歉,打扰了。”井上饶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想,有些东西,漫画社的大家,尤其是社长,应该听一听。”他没有丝毫犹豫,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轻一点。
一段带着明显电流杂音、却字字清晰的录音,瞬间刺破了活动室里令人窒息的死寂:
“一个谄媚而熟悉的女声(社长):“班长你放心!沐福福那种仗着有点才华就目中无人的关系户,我有一百种法子让她在社里待不下去,‘自愿’退社!……是是是,漫画社下学期的活动经费,还有您承诺的‘辛苦费’,就全靠班长您多多支持了!保证让她灰溜溜地滚蛋!””
录音很短,却像一颗炸雷,在每个人心头轰然爆开。
所有怀疑、猜测,在这一刻得到了最冰冷、最肮脏的证实。
社员们的目光,如同无数把烧红的烙铁,齐齐钉在社长身上,那里面是彻底的鄙夷和心寒。
社长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和血液,面无人色。
她看着那一张张曾经充满信任、如今只剩下愤怒和失望的脸,看着井上饶手机屏幕上停止跳动的录音波形图,最后一丝强撑的力气也消失了。
巨大的羞耻和彻底的败露像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她踉跄着后退,撞倒了身后的画架,画具稀里哗啦散落一地。
她没有去扶,甚至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只是失魂落魄地、像一具被掏空的躯壳,垂着头,脚步虚浮地、一步一步地挪出了漫画社的活动室。
那扇门在他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她,也仿佛隔绝了漫画社一段不堪回首的、灰暗的过去。
夕阳熔金,给A大校园镀上了一层温暖的柔光。
沐福福独自一人,轻轻推开了那扇熟悉的、印着卡通漫画标志的社团活动室的门。
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像是在叹息,又像是在欢迎。
室内空无一人,异常整洁,显然是刚刚彻底打扫过。
曾经堆满杂物、弥漫着颓败气息的空间,此刻竟显得有几分空旷的明亮。
夕阳的金辉透过擦得干干净净的玻璃窗,斜斜地照射进来,无数微尘在光柱里轻盈舞蹈。
她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讲台正中央。
那里,安静地摆放着一个擦拭得一尘不染的透明亚克力奖杯座。
底座上,镌刻着“A大年度最佳创意社团”的字样,在夕阳下流转着温润内敛的光芒。
这是漫画社曾经辉煌的象征,却在过去的岁月里被随意塞在柜子角落,落满了尘埃。
沐福福缓缓走过去,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轻轻拂过那冰凉的、光滑的奖杯座表面。
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却奇异地熨帖着心底翻涌的复杂情绪。
有尘埃落定的释然,有重担在肩的郑重,更有一份失而复得的、沉甸甸的归属感。
她深吸一口气,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松节油和纸张的味道,那是梦想最初萌芽的气息。
窗外,晚霞燃烧得正烈,将远方的天空渲染成一片壮丽的橙红。
“吱呀”一声轻响,活动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万勋斜倚在门框上,夕阳的金辉勾勒着他挺拔的身影和含笑的眉眼。
他手里晃着两张薄薄的纸片,像挥舞着两面胜利的小旗帜。
“喏,”他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打破了室内的宁静,“跟话剧社老井那边‘借人’的书面协议,盖好章了。他心疼得脸都皱成包子了,不过嘛……”
他故意拉长了调子,笑容狡黠又明亮,“谁让他欠我们福福大人一个天大的人情呢?双社团成员,沐福福同学——”
他大步走进来,将其中一张协议轻轻放在那闪亮的奖杯旁,然后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崭新数位板盒子,“新装备!恭喜沐社长……”
他顿了顿,眼神温柔而专注,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心尖,“重新归位。”
沐福福抬起头,撞进他盛满夕阳光辉和纯粹笑意的眼眸里。
她拿起那张代表着自由穿梭于两个梦想国度的协议,又摸了摸那冰凉坚硬的数位板盒子。
窗外,A大的广播站恰在此时响起,悠扬的乐曲声乘着晚风流淌进来。
她弯起唇角,那笑容如同初春第一朵挣脱寒冰的花蕾,清澈而充满力量。
“嗯,”她应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敲在崭新的起点上,“本姑娘,杀回来了。”
零零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