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内的笑声渐渐平息,那份虚伪的热络却依旧在空气中弥漫。
又与赵瑞虚与委蛇地闲聊了几句家常,秦泽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便恰到好处地起身告辞。
“三殿下,陛下那边还有公务交待,臣就不多叨扰了。”
他的理由无懈可击,既表明了自己深受皇恩,也暗示了自己身不由己。
“好,好,秦兄公务要紧,本王就不多留了。”
赵瑞也站起身,满脸真诚地将秦泽送到了雅间的门口,那副礼贤下士的模样,做得滴水不漏。
两人再次客套一番,秦泽便转身,一步步走下听雨楼。
赵瑞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容未减,目送着秦泽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
直到秦泽的脚步声彻底听不见了,他才缓缓转身,走回窗边。
透过窗户的缝隙,他看到秦泽的身影出现在了楼下的大街上,不疾不徐,最终汇入了人流之中。
那一瞬间,赵瑞脸上温和醇厚的笑容,如同退潮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阴沉与冷冽!
雅间内的气氛,比刚才秦泽拒绝他时,还要冰冷三分!
“殿下……”
一道低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正是刚才那个一直垂手侍立、如同木雕泥塑般的倒酒护卫。
他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赵瑞的身后,目光同样望向窗外,声音中带着一丝困惑。
“这秦泽……他最后说的那番话,是真是假?”
这名护卫,不仅是赵瑞的贴身护卫,更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心腹,名为夜鹰,是他最锋利的一把刀。
听到夜鹰的询问,赵瑞的脸色阴晴不定,眸光闪烁,仿佛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天人交战。
真的?
假的?
一个刚刚回京都,就敢废了当朝工部尚书独子命根子的人,会是一个恪守“黑龙卫不得结党”这种铁律的忠臣?
赵瑞第一个不信!
可若说是假的,他为何又拒绝得如此干脆?甚至不惜搬出谋逆的罪名来划清界限?
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不知过了多久,赵瑞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仿佛要将心中的烦闷一并吐出。
“是真是假,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重要的是,现在还不是跟他彻底撕破脸的时候。”
“他最后的那番承诺,不管是不是缓兵之计,都给了本王一个继续与他接触的理由,也给了他自己一条后路。”
赵瑞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
“此人,心思之缜密,手段之圆滑,远超本王的预料!”
夜鹰沉默了。
他跟在赵瑞身边多年,极少听到殿下对一个同龄人,给出如此之高的评价!
只听赵瑞继续感叹道,语气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真是没想到啊……”
“当初那个跟在秦家那几个屁股后面,痴痴傻傻,只知道流口水的秦府七公子……”
“如今,竟然摇身一变,成了父皇手中的一柄利剑,成了连本王都要小心翼翼拉拢的黑龙卫副指挥使!”
“这世事之变幻,当真是奇妙莫测!”
说着,赵瑞的眼中忽然闪过一道精光,仿佛想到了什么关键之处!
他猛地回头,看向夜鹰,下达了一道命令!
“夜鹰!”
“是!”
“立刻动用我们在宫中的所有暗线,给本王去查!”
“查清楚父皇召他回京,到底委派了什么任务!”
“父皇的性子我了解,无利不起早,绝不可能仅仅因为北疆那点战功,就破格将他提拔到如此重要的位置!”
赵瑞的声音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断!
黑龙卫副指挥使!
官阶虽只有从四品,但手中权力之大,甚至能与某些一部尚书分庭抗礼!
更可怕的是,这个位置可以直接面圣,可以先斩后奏!
秦泽才多大年纪?二十出头!
如此年纪,就身居这等高位,这背后若是没有天大的缘由,说出去谁信?!
“属下遵命!”
夜鹰的身影微微一躬,随即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退出了雅间,消失在了阴影之中。
……
另一边。
走出听雨楼的秦泽,脸上的那份从容与淡定也瞬间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
他的步子不快,但每一步都仿佛在心中计算着什么。
他也没想到,自己这才刚回京都,屁股还没坐热,就被卷入了这潭最浑的浑水之中。
太子!三皇子!
这两个当朝最炙手可热的皇子,竟然不约而同地,都将目光锁定在了自己的身上!
虽然没有人告诉他,但他几乎可以百分之百地确定,昨天在城门口,那个故意刁难自己的城门吏,背后站着的,一定是太子赵麟!
那种欲加之罪、强行打压的行事风格,像极了那位素以霸道着称的东宫储君。
而今天,三皇子赵瑞又亲自出面,设宴招揽。
一个打压,一个拉拢。
这一推一拉之间,无疑对外释放出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信号——
夺嫡之争,恐怕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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