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的余晖像融化的赤金,将古城斑驳的城墙染成一片暗沉的橘红。
秦白果混在拖沓的降兵队伍里,粗粝的风裹着血腥与焦糊的气息灌进鼻腔,呛得他指尖微蜷,却依旧垂着眼,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此地并非东煌国都,只是一座扼守要道的边城,可眼下尸骸遍地的模样,实在是震撼人心。
他的意识如同精准的数据流处理器,飞速筛选着“溃败降兵”这具躯体残留的记忆碎片——
原主曾是皇太孙亲卫,随其镇守西域三载,对二皇子麾下将领的贪腐、兵力的虚实、防御的漏洞了如指掌。这些信息被他分门别类存入识海,像冰冷的代码般规整,至于原主深埋的悲愤、东煌皇室崩塌的惋惜,他心中毫无波澜。
于他而言,这不过是轮回剧本里无关紧要的背景板,早在看见城楼角台上那颗悬着的、属于观星的头颅时,他便清楚:第一次轮回已注定徒劳,剩下的时光,不过是收集情报的铺垫。
“啪!”监军的皮鞭突然带着恶风扫来,粗哑的呵斥声刺破死寂的空气:“瘸着腿还敢东张西望?再看就把你丢去喂野狗!”周遭降兵吓得纷纷瑟缩低头,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唯有秦白果身形未动,只在鞭梢即将擦过肩头的刹那,极轻微地侧身——动作幅度精准得仿佛经过千百次计算,既避开了鞭锋的力道,又维持着降兵该有的狼狈,乍看之下,与本能躲闪的弱者别无二致。
鞭子落空的脆响里,他顺势踉跄倒地,怀中一卷泛黄的布帛“不慎”滑落,在尘土中展开一角。
那是原主用炭笔手绘的西域边境布防图,纸面边缘磨损严重,却依旧能看清上面标注的三处隘口——正是二皇子军队防御最薄弱的命脉所在。
秦白果没有去捡,只垂着眼,指尖在袖中悄然释放出一丝极淡的识律力量。
他太了解丽塔的敏锐,大庭广众下的刻意“展示”只会引她警惕,唯有这般看似偶然的“暴露”,才最能勾动她的注意力,又不露出半分破绽。
果然,不远处那辆装饰低调的马车里,窗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掀开。
紫色衣料随着动作滑落,露出绣着暗金云纹的袖口,丽塔的目光落在布帛上,原本淡漠如冰的眼神泛起一丝极淡的波澜,像平静湖面投进一颗石子,转瞬又归于沉寂。
她没有立刻开口,只是侧头对身侧侍女低语了一句。
侍女会意,提着裙摆快步穿过杂乱的降兵,走到秦白果身边,弯腰将布帛小心收起,又趁着整理他衣襟的动作,不动声色地将一枚刻着“丽”字的玉佩塞到他掌心,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大人说,今夜三更,西侧角门,只许你一人来。”
换做旁人,此刻定会追问“如何脱困”“有何要事”,可秦白果没有。
他仰着脑袋,指尖触到玉佩冰凉温润的玉面,借着拍去衣上尘土的动作将玉佩藏进袖中,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淹没在降兵的嘈杂与哀嚎里:“在下明白。”
侍女颔首,没有多言,转身快步回到马车旁,帘幕落下,再次隔绝了车内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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