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昱亦正肃立在暗处,眼神却始终没离开刘彦这边。
诸葛亮也捧着一个小碗,安静地挨着郭嘉坐下,清亮的眼眸看看刘彦,又看看几位先生,小脸上带着思索。
一张小小的案几,瞬间被几位核心谋士围坐。
郭嘉抿了一口梅汤,酸得眯了眯眼,随即看向刘彦,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声音不高,恰好盖过周围的嘈杂传入几人耳中:“德然,这满堂皆醉,独君清醒的滋味,如何?”他羽扇轻摇,指向正被张飞拖着灌酒的典韦,“看,连恶来那等实心肠,此刻也面红耳赤,快活似神仙了。德然却连眼神都未迷离半分。这份定力,嘉自愧弗如。”
贾诩咽下口中的梅子,慢悠悠地开口:“非是定力,实乃心有所悬,不敢醉,亦不能醉。”他抬起眼皮,目光锐利地看向刘彦,“豫州飞地,孤悬在外,关云长、陈公台纵有万夫不当之勇智,然根基未稳,强敌环伺。袁公路在南阳,志在必得却按兵未动,其心叵测,其势如悬刃。此其一也。”
诸葛亮在一旁认真地听着,小手下意识地在膝上划着无形的轨迹,仿佛在推演局势。
贾诩顿了顿,目光转向灯火通明的主厅,声音更低了几分:“今日未央宫前,陛下亲迎,太后在侧,恩荣备至,言必称‘皇叔’,慰劳有加,更明言必有‘厚赏’…此情此景,比之渤海凯旋后丹墀冷遇,岂非云泥之别?然事若反常必有妖。陛下之心,深不可测。此…其二也。”他话未说透,但“厚赏”二字,带着一种冰冷的重量。
郭嘉接过话头,羽扇轻点刘彦面前的酒樽:“德然心中所虑,恐怕还远不止此。荆州刘表,江东孙坚,乃至那新败却根基未损的曹孟德…天下这盘大棋,牵一发而动全身。豫州这‘两败俱伤’之局,非是终结,反似投入死水的一块巨石,涟漪已起,巨浪将生。”他收起玩笑之色,眼神变得锐利,“德然执掌我青州大略中枢,如操舟于惊涛骇浪之中,心神一刻不敢松懈。这满堂欢宴,于汝而言,不过是片刻的…喘息之地罢?”
暗处的程昱嘴角微动,似有未尽之言。贾诩所说这两点,固然是刘彦所担忧的。但程昱仿若已然看透了刘彦的心思,知道他所思所想可不止如此。
戏志才似乎被这凝重的气氛驱散了几分酒意,也坐直了身体,眼神恢复了些许清明。
他只是端起那盏郭嘉放下的醒酒梅汤,缓缓饮了一口。酸涩清冽的滋味直冲喉头,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
贾诩微微颔首,苍老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深陷的眼窝里,闪过一丝了然。他拈起最后一枚酸梅,声音低沉,如同自语,又如同预言:
“风起于青萍之末。这宴席上的暖风,不知能吹到几时?”
郭嘉则重新挂上那惫懒的笑容,羽扇轻摇,目光却投向厅外沉沉的夜空,那里,星子疏朗,秋意已浓。
刘彦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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