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远省,刺桐港。
咸湿的海风中,夹杂着上千人的呼喊与汗水的味道。码头上人声鼎沸,数千名赤膊的力工,正肩扛着沉重的麻袋、木箱,如同蚂蚁搬家一般,从巨大的仓库,涌向停靠在泊位上的三艘巨型大船。
码头的最高处,一个身穿锦缎、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正背着手,阴沉着脸,注视着这片繁忙的景象。
他,便是这三艘船的主人,福远省最大的海商之一,马武定。
“老爷。”
一名管家打扮的老者,小跑着过来,恭敬地递上了一张厚厚的清单。
“这是这一趟出海的货单,您过目。”
马武定接过,草草地扫了几眼,眉头皱得更深了。
“哼!”他重重地哼了一声,“茶叶、瓷器、铁锅……这些玩意儿倒是一个不缺。”
他猛地一指清单的末尾,不满地喝道:“怎么回事?最赚钱的丝绸!为何才这么一点点?!连往常的三成都不到!”
管家闻言,脸上立刻露出了一副苦瓜相,他压低了声音,凑近了抱怨道:
“老爷,您又不是不知道……”
“最好的丝绸,都在江南省。可您也知道,自打那位林大人,把江南给梳理了一遍之后……”
管家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怨气:“现在,江南所有的工坊,全被他拧成了一股绳,搞什么‘官督商办’,直接和朝廷新开的那个劳什子‘市舶司’对接了!”
“他们的丝绸,走的是官船,质量又好,价格还公道!”
“那些红毛洋人精明得很,有了他们的官绸,哪里还要咱们手里这些‘私货’?咱们的价钱,根本就拼不过人家啊!”
“砰!”
马武定听完,勃然大怒,一脚踹翻了旁边的一只空木箱!
“林尘!这个败家子!!”
他气得满脸横肉都在颤抖,破口大骂:“他懂个屁的江南!懂个屁的生意!”
“这才短短几年?!整个大奉都被他搅得天翻地覆!他是要把咱们这些靠祖辈基业吃饭的人,全都赶尽杀绝吗?!”
管家被吓得一缩脖子,赶紧劝道:“老爷息怒,息怒啊……”
他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算了,老爷。好歹……咱们还有得赚。丝绸少点,就少点吧,靠着茶叶和瓷器,这一趟跑下来,也尽够了。”
马武定剧烈地喘息了几口,胸中的怒火依旧难以平息。
他看了一眼自己那如同巨兽般的三艘大船,脸上闪过一丝狰狞与自得。
“哼!”
他强压下怒火,点点头,冷笑道:“你说的也对!”
“他林尘的手,是伸得长!他管得了地上的工坊,管得了那些泥腿子!”
“可这片汪洋大海,他管得了吗?!”
马武定傲然地一甩袖子:
“也幸好!他的手,还没有……也永远不可能,伸到咱们这‘海运’的生意上来!!”
“只要这海路还在咱们手里,他就奈何不了我马武定!”
然而——
他这句话的尾音,甚至还没在海风中完全散去。
“哒!哒!哒!哒——”
一阵急促到仿佛要踏碎青石板的马蹄声,正由远及近,疯狂地冲了过来!
“滚开!全都滚开!!”
码头上的人群被这股凶悍的气势冲得人仰马翻,一条通道被硬生生让了出来。
只见一名背插令旗的骑士,浑身早已被汗水和尘土浸透,他甚至不是骑马,而是整个人都快趴在了马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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