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杀声,持续了整整一夜。
当天光微亮,晨雾开始在山谷中弥漫时,这场惨烈的伏击战才接近了尾声。
车昂率领的军队即便身陷绝地,依旧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但双拳难敌四手,在倭寇不计伤亡的围攻和火炮、箭雨的轮番压制下,一万大军,终究是……败了。
“将军!走!!”
“向东!东面守备最弱!杀出去!!”
车昂浑身浴血,身上至少中了三箭,左臂的甲胄都已被倭刀劈碎。他手中的横刀已经卷刃,整个人如同从血池里捞出来一般。
他麻木地挥刀,砍翻最后一个冲上来的倭寇,眼中只剩下无尽的绝望和哀恸。
“将军!!”
几名仅存的亲兵,用身体和盾牌撞开了一条血路,强行驾着车昂的战马,朝着东面谷口突围!
倭寇仿佛也到了强弩之末,东面的包围圈,被这股由数百名京营死士组成的“箭头”硬生生撕开了一个缺口。
车昂和残余的士兵,本能地跟着这唯一的生路,冲出了这片人间地狱。
……
也不知跑了多久,身后的喊杀声终于渐渐远去。
直到一匹战马再也支撑不住,口吐白沫倒地,这支溃兵才停了下来。
车昂滚落在地,他拄着刀,半跪在地上,剧烈地喘息。
他缓缓抬头,看向身后。
晨光下,跟在他身后逃出来的士兵,稀稀拉拉,一个个带伤挂彩,狼狈不堪。
来时,一万精锐,旌旗蔽日。
此刻……
“点算,人数。”车昂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
“报……报将军,”一名副将捂着流血的腹部,声音带着哭腔:“算上您,只……只剩一千一百三十七人……”
一千……
车昂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他无法呼吸。
一万京营!那都是跟他朝夕相处数年的袍泽兄弟!
“甄应嘉……”
“马家……”
车昂的牙齿咬出了血,他心中那股滔天的恨意,甚至压倒了悲伤。
“将军!前面有人马!”一名斥候惊恐地喊道。
车昂猛地抬头,只见在前方不远处的官道上,正整整齐齐地列着一队兵马。
看旗帜,是福远省的本地兵备道士兵和官兵,约有三四千人。
在那支军队的最前方,几名官员骑在马上,正悠闲地看着他们。
为首之人面带微笑,赫然正是那位“为国为民”的知府,甄应嘉!
仿佛是专门在这里,等着他们。
车昂的血液,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他那两千残兵,也看清了来人,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是甄大人!”
“甄大人来接应我们了!”
车昂看着那些士兵脸上的庆幸,只觉得无比的讽刺和悲哀。
他缓缓催动战马,独自上前。
甄应嘉也迎了上来,他身后的几名福远省官员,皆是神色玩味地看着这位狼狈不堪的“征倭将军”。
“哟。”
甄应嘉在距离车昂百步远的地方停下,他打量着浑身是血的车昂,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嘴角勾起一抹夸张的惊讶:
“车将军?你们……竟然还活着?”
“命,还挺硬的嘛。”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如同最恶毒的诅咒!
“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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