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日不绝的风声,持续不断的黑暗。
炉灶里的火始终未灭,木柴燃烧时发出的爆裂声仿佛成了永远不会变化的背景音。
恒定不变的景象模糊了人对时间的感知,别说保尔和毕楷,就连记忆力强悍,善于捕捉细节的陈舟都渐渐忘记过去了几天。
没人知道室外究竟有多冷,只知道就连适应冰河时期环境的锯齿虎都不敢再外出,似乎很畏惧外面的严寒。
……
行军锅里的松子炖肉咕噜咕噜响,敞开的锅盖冒着蒸汽。
在漆黑的山洞里,这是少数几样能吸引人注意力的东西。
温暖的食物代表着养分,代表着生存下去的希望,代表他们还活着。
伴着陈舟的招呼声,躺在炕上和站在火墙子旁的毕楷缓慢起身,陆续来到了饭桌旁。
用于盛饭的木碗还残留着上次吃饭留下的污渍,三人端着碗来到门边,抠下一块门缝上挂着的厚实冰霜,胡乱擦了擦碗便回到炉灶旁。
烛光闪烁,盛好饭,拿着碗筷的三人相视一笑,都看到了对方的邋遢模样。
保尔毛发旺盛,胡子已经盖住了嘴唇
毕楷留起了羊角胡,看起来已没有江湖侠客的英姿,倒像是一个招摇撞骗的游方术士。
就连最显年轻的陈舟下巴都挂满胡茬,浑似一个潦倒的中年人。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
夹了一筷子松子送入口中,陈舟一边咀嚼着一边说道。
他们准备的物资足够接下来三个月的消耗,只是肉类有些麻烦——
大多数肉都放在室外,以往气温还没这么冷的时候尚可外出搬运,现在实在太冷了,就连外出取肉那么短的时间都有可能冻伤人,搬肉也就因此变成了有风险的工作。
而且困难不止是严寒,还有愈发坚硬,将“石头保险箱”牢牢冻住的冰雪。
想打开盖子取出肉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还得敲开坚冰掀开盖子。
听到陈舟的话,保尔看了毕楷一眼,没言语。
虽然他没说话,但谁都看得出他的意思——
挑战规则里说了,要等到剩最后两个人的时候挑战才会结束,如今光是这洞里就有三人,那挑战恐怕等到什么时候都不会结束了。
陈舟扒拉一口饭,见保尔这副模样,欲言又止。
他想将自己的来历和自己的猜测告诉保尔,却又怕保尔因此心生芥蒂。
要知道那名深受保尔敬爱的老将军的死,就与他有不小的关系,假如保尔最开始到来时就与那老将军在一起,说不定那老将军不会死。
作为参与过两次时空管理局挑战的人,陈舟见识过操纵整场挑战的人脾性究竟多么怪戾,更知道这个挑战规则的最终解释权完全归时空管理局所有。
黑袍人、尼人,他们的装备和行为都明显与规则相悖,就连他自己也在严重违规的边缘左右横跳。
可直到现在,他们都没有因为违规行为受到警告或惩罚。
这说明什么?说明时空管理局根本不在乎这些。
但已经隐瞒了这么久,陈舟犹豫着,终究不知道怎么开口,毕竟这事他不占理,从最开始他就在欺骗保尔,假装自己与他是同组挑战者。
诚然,倘若没有他这个超模的搭当,以保尔的能力可能早就死在了开始挑战的那个夜晚。
可欺骗就是欺骗,即便因为谎言产生的结果是正面的,也改变不了欺骗的本质。
……
三人同坐在圆木制成的饭桌旁,油灯的光映照着每个人的脸。
这么近的距离,只要有心,任何人的表情细节都尽收眼底。
保尔等待着陈舟继续说话,他很快就看出了陈舟的犹豫,于是咧嘴一笑。
刚开始挑战时保尔的面相还比较稚嫩,虽然斯拉夫人长相比东亚人更显老,但保尔毕竟才二十多岁,人生正处于刚刚开始的阶段。
可现在,经历了生死考验,经历了严酷的环境,经历了寂寞的煎熬,保尔形容消瘦,面貌相较从前也成熟了许多。
在他那笔挺的鼻梁左右,一双坚毅仿若鹰隼的眼睛眨也不眨,其中表现出的感情色彩俨然已是一名真正的战士该有的沉稳。
胡须动了动,保尔放下碗,终于还是开口说道。
“陈舟,我知道你一直在隐瞒我。
不过很多事,其实你根本没有刻意隐藏,不管是格罗莫夫将军,还是毕楷……
我不是傻子,或许我最开始没有疑虑,可从发现格罗莫夫将军的帽子那一刻,我就有所猜测。
你不是我最初的搭档对不对?”
见保尔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陈舟的目光难得有些躲闪,他没有回答。
沉默也是一种答案。
保尔见状低下头,深深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感慨自己被骗这么久还是遗憾格罗莫夫将军的死去。
“你的搭档原本就是毕楷吧!但是挑战开始的时候出现了差错。
你、我、毕楷、格罗莫夫将军,咱们四个成了其中最特殊的挑战者,被分隔到各个地点。
我算是幸运的,遇到了你,这才活到了现在。
这一路走来,我见识到太多能够轻易杀死我的危险,如果没有你,我根本活不了这么久。
毕楷也是幸运的,即使没有你,他也坚持了很久,这才能撑到与你相见的那天。
只有格罗莫夫将军最不幸。”
说着,保尔又叹了口气。
“但是我不怪你。
从签下合同,决定要参与挑战的那一刻,我就默认自己失去了性命,每一个参与者都是这样想,我相信格罗莫夫将军也一样。
相见的第一晚,我答应过你听从你的命令,以你为主,你也没有强硬反对我擅自做出的许多决定,比如收养这三头锯齿虎。
无论如何,我都谢谢你,你是一个强大的战士,是值得信任的搭档,是来自另一个红色帝国的兄弟。
我只是可惜没有见到格罗莫夫将军最后一面。”
说到最后,保尔站了起来,站得笔直。
他向陈舟敬了个军礼,随即从腰间抽出了军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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