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上电话，周奕把手机握在手里，心情忐忑地朝法医室方向走去。
云瑶见周奕来，很高兴，给他倒了杯水，开始和他聊天。
从她的话里，周奕听出来，她应该不只是秦北海的学生而已，两家更像是世交，因为她提到自己时候就经常在秦老师家里玩，家里本来希望她参军，但受到秦老师的影响，才学了医。
周奕更多的是听，对方问什么才什么。
虽然他内心有些急切，但直接开门见山也不合适。
“云姐，那你和秦峰应该挺熟的吧？”
听到秦峰的名字，云瑶轻轻叹了口气：“哎，阿峰是个好孩子，他其实一直很想得到秦老师的认可和夸奖。但是像秦老师这样有成就的人，要求自然会更严格，你懂吧？”
周奕点了点头，他当然明白这种心理。
天才最害怕的，就是生了一个愚钝的孩子。
但更可怕的其实是，天才也逃不过人性里的七情六欲，因为天才也是人。
“算了，不这个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云瑶感慨地，“我们这些做晚辈的，就希望老师和师母身体健康，无灾无病就行了。”
周奕点点头，这是最朴素的祝福，毕竟老两口也这个年纪了。
“秦老师对你可是赞不绝口啊，他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遇到你这么有能力的年轻人，你前途无量啊。”云瑶笑着问道，“怎么样，方队给你安排工作了吗？”
周奕一听，正好可以顺着她的话往下问。
“方队让我今天先休息下，调整调整状态，明天再开展工作。不过我听他们了，是不是昨天在清源县发现了一具无头女尸？”
云瑶点点头：“嗯，刚才你和姚主任来的时候，我刚写完初检报告。”
“死者是昨天晚上发现的吗？”周奕自嘲道，“我这一来就遇到案子了，也是够巧的。”
“对，昨天晚上，清源县局接到的报警。报警的一对附近农村的妯娌，走亲戚回来晚了，结果走错路，误入了一片荒地，发现了被埋的尸体。清源县局到达现场，确认情况之后就报告到了支队。”
周奕心，虽然案发时间变了，但是看来埋尸地点没有变。
当然，发现尸体并报案的人也变了。
关于这片荒地，以及发现尸体，上一世的报告里是有过明确明的。
清源县靠海，受海水倒灌影响，土壤的含盐量比正常土地要高，不利于农作物生长。
再加上清源县当地发达的是捕鱼业，种地挣得少，所以有很多被荒废的地。
埋尸的地点，位于向海乡一个地处偏远的位置，四周都无人耕种。
至于尸体的发现，起码上一世是因为夏季多雷暴雨，加上当地靠海，雨水冲刷泥土现象，导致被埋的尸体一部分裸露出来，才被发现。
这一世大概率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最近下过雨吗？”周奕问。
“根据清源县局反馈，前天和昨天，当地天气都不佳，间隔性的下过几场暴雨，也因此才被报案人发现的。当然了，你也知道夏天的雨，就是一团积雨云，飘到哪里就下到哪里，随机性很强。”
“云姐，死者的脑袋没找到吗？”
云瑶摇了摇头：“现场没有发现，支队和县局那边应该还在附近搜寻吧。”
周奕心，怪不得刑侦支队的办公室里人这么少，应该是在现场。
至于方见青和剩下的人，估计是在排摸失踪人员的资料，试图确认死者的身份。
周奕知道，这两边最终都会徒劳无功，但他不能多嘴。
云瑶又皱着眉道：“不光死者的头颅不见了，死者的手掌和脚掌，都被砍断了，凶手的凶残程度令人发指。”
作案手法也和上一世一样，所有可以证明死者身份的东西，面容、指纹、脚印，全都没了。
周奕装作很震惊的样子，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抬手看了下手里的手机。
丁春梅还没有回电。
“云姐，尸体不会是赤裸的吧？”
云瑶反问：“你怎么知道？”
如果周奕是听方见青的，那他就不需要这么问，所以显然这是他推理出来的。
“砍头砍手砍脚，明凶手想隐藏死者的身份，把所有可能识别身份的信息都处理掉了。在这样的目的之下，凶手不可能留下衣物或者其他饰品之类的线索供警方调查。”
有衣服，就等于有线索，可以调查衣服的购买和生产来源，顺藤摸瓜。就算不能精准锁定，也可以缩范围。
饰品也是同样的道理，甚至饰品的独特性要更强，更容易寻找。
另外就是，有了这些东西，警方出寻人启事就更清晰了。
毕竟群众不是刑侦人员，没有那么强的观察意识。
虽然周奕没见过上一世武光警方发的寻人启事公告，但可想而知，什么线索都没有，信息肯定很模糊，也不可能直接贴尸体的照片。
“所以我猜，尸体是赤裸的。而且尸体本身，应该没有任何的纹身、胎记，或者疤痕之类的东西吧？”
这个逻辑，和衣物饰品也一样，都是利于辨认身份的。
云瑶赞许地看着周奕点了点头，因为他都对了。
但她没有太惊讶，直到周奕进一步做了分析。
“死者的尸体能被雨水冲刷而暴露，就明凶手埋尸的时候，并没有埋得很深。”
“鉴于他已经把所有可能暴露死者身份的信息都处理掉了，明凶手在处理死者的尸体时，本身就没有埋得很深的打算。”
“也就意味着，凶手对于尸体早晚有一天暴露这件事，其实不是非常在意。”
“否则，凶手已经砍掉了尸体头手脚了，那再碎个尸又有什么难的。碎尸之后再抛尸，风险可比埋尸要得多，还能混淆警方的注意力。”
周奕表情严肃地道：“因此，我甚至敢断定，这个凶手骨子里非常自信，甚至可以是自大，他可能并不担心尸体被发现。”
周奕的话，一部分是基于逻辑分析，另一部分则是基于上一世八一一案后续调查产生的大胆推测。
一起普通的凶杀案里，凶手通常最在意的事情。
就是处理尸体，毁尸灭迹。
无论是抛尸、埋尸、碎尸，目的都是为了不让尸体被人发现，或者不让死者的身份被人发现，和自己扯上关系。
然后才是不在场证明、凶器和犯罪痕迹等东西。
只要死者的身份无法确认，那警察就根本查不到凶手头上。
上一世的结果已经证明了，凶手确实办到了。
云瑶对周奕的分析感到很惊讶，但嘴上只是淡淡地微笑着：“有你的加入，看来这案子的侦破指日可待啊。”
周奕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如果和上一世的情况一样，死活确认不了死者身份，那自己再有本事也是空谈。
但如果真的是因为丁春梅引起的变化，那丁春梅可能就有危险了。
想到这儿，他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
云瑶也观察到他的动作了，问道：“怎么了？看你有点紧张，遇到事儿了？”
“没有，就是在等一个朋友的电话。”周奕起身道，“云姐，你先忙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云瑶前面出的只是初步尸检报告，接下来她得做正式的尸检，而且就她一个人，肯定很花精力。
虽然尸检的情况周奕其实知道，但现在他也不能透露一个字，只能等云瑶出了正式尸检报告，才能引导方见青他们进一步调查死者身份。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找到丁春梅，确认她这段时间做过什么，接触过什么人。
如果她接触过的人里面，有人失踪了。
那么这个失踪者就是无头女尸的可能性非常大。
云瑶点点头：“等这案子忙完了，上我家吃饭，见见你姐夫和侄女。”
周奕点点头，正要出门，刚好看见走廊尽头一个有些岣嵝的身影路过。
他回头问道：“云姐，钟鸣钟队长的情况，你知道吗？”
“钟队，怎么了？”
“来之前，我们宏城的支队长跟我了一些关于钟队的事情，就是当年他大女儿那起案子，挺令人难过的。前面姚主任带我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我们遇到钟队了，我感觉他似乎……精神有点不是太好的样子……”
“你是想，钟队的精神有点不正常吧？”云瑶直截了当地问。
周奕点了点头。
“哎，钟队命苦啊。”云瑶伤感地叹了口气，然后把吴永成也不知道的钟鸣的情况告诉了周奕。
周奕听完，心里更难受了。
因为他没想到，这位功勋卓著的老刑警的人生，会变得如此支离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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