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康熙哭笑不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之际,那扇紧闭的木门“吱呀”一声,从内向外打开了。
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的和尚站在门口,正是行颠。他目光如电,扫了众人一眼,最终落在康熙身上,声音低沉而有力:“皇上,请进吧。”
康熙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立刻从地上爬起,也顾不上整理仪容,便一头冲进了禅房。行颠和尚随即转身,顺手将房门轻轻合上。关门之前,他的目光再次扫过院中的韦小宝,那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与不屑,仿佛在看一个摇尾乞怜、哗众取宠的小丑。
有趣的是,就在行颠开门的瞬间,韦小宝那惊天动地的哭声戛然而止,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他脸上的泪痕还在,但那双眼睛里早已没了半分悲伤,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精明与算计。他察觉到行颠的目光,非但不躲,反而把眼一瞪,毫不示弱地回敬过去,那神情仿佛在说:“看什么看?老子这是在演戏,你懂个屁!”
……
禅房之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和草药混合的味道。
康熙一进门,便看到了那个盘坐在蒲团上的身影。他的父皇,曾经的天下之主,如今只是一个身穿灰色僧袍、面容清癯的老僧。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风霜,却洗不尽他眉宇间那份与生俱来的威严与淡然。
“皇阿玛——!”康熙再也抑制不住,双膝一软,“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额头紧紧贴着冰凉的地面,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这一跪,跪出了他积压多年的委屈与辛酸。他年少登基,鳌拜专横,朝堂之上步步惊心;他敬爱多年的太后,竟是杀母仇人,宫闱之内暗流汹涌。他以为自己早已孤身一人,却没想到父皇尚在人间。此刻,所有的坚强外壳都已碎裂,他只是一个渴望父爱的孩子。
“皇阿玛,跟儿臣回宫吧!”他哽咽着,抬起泪眼,“这江山本就是您的,儿臣……儿臣愿意为您鞍前马后,只求您能重登九五,儿臣每日能向您请安,便心满意足了!”
行痴和尚缓缓睁开双眼,那双眸子古井无波,仿佛能看透世间一切虚妄。他静静地看着跪在面前的儿子,眼中闪过一丝慈爱,但更多的是一种超脱物外的平静。
“玄烨,”他轻声唤着康熙的名字,声音温和而遥远,“你我今日能在此相见,已是上天赐予的莫大福分。做人,不能太贪心。”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今日的行痴,虽未修到无相无我的境界,却也早已无欲无求。昔日的帝王将相,荣华富贵,于我而言,已与这山间的尘土、溪中的流水,没什么分别。你试想,一个心如止水、四大皆空的人,又如何能再去治国平天下,驾驭那满朝文武,安抚那天下万民?”
他的话语不重,却字字敲在康熙的心上。
“所以,恳请皇上……成全我。”说罢,行痴和尚竟也从蒲团上起身,对着康熙,郑重地跪了下去。
这一跪,如同一座大山压在了康熙的心头。他万万没想到,父皇竟会向自己下跪。他大惊失色,也顾不上君臣之礼,连忙膝行上前,想要去扶行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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