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北斗星投资公司的大厦里,顶层会议室的灯亮了整整三天。杜泽把自己埋在文件堆里,面前的大屏幕循环播放着北极光传媒送来的纪录片:镜头扫过萨哈的永冻层,冰层下隐约可见的矿脉像大地的血管;转瞬间又切到亚库茨克的木屋,老妇人正用冻裂的手给炉膛添冻土苔,蓝灰色的烟从铁皮烟囱里歪歪扭扭地爬出来,没等飘远就被寒风撕碎。
“暂停。”杜泽忽然开口,指尖点向屏幕角落。那里有个穿红棉袄的小女孩,正踮着脚往窗台上放玻璃瓶,瓶里插着几根干枯的驯鹿苔。“伊凡,记一下,雅库茨克第三区的小学缺过冬的玻璃窗,还有暖炉。”
伊凡的笔记本上已经记满了类似的条目。“除科奇半岛的牧民说,他们的驯鹿绒在本地卖不上价,运到莫思科的商贩手里,价格翻十倍。要是能建个加工厂,直接对接轻工城的服装厂……”
“建。”杜泽没等他说完就拍板,“让张翰墨把加工厂预算加进去,就建在亚库茨克的物流园旁边。再联系轻工城和国内的玉衡商超集团,开个‘萨哈特产馆’,驯鹿绒、蓝莓酱、鱼干……让当地人的东西能卖出实在价。”
张翰墨抱着账本进来时,眼镜片上还沾着演算公式的粉笔灰。“各部门的调研结果汇总好了。”他把一摞报表推到桌上,最上面那张用红笔圈着核心数据,“铁路和热电厂的前期投入需要12亿美金,但按您说的,把矿产收益的30%留作民生基金,五年就能回本。”
杜泽翻到“民生基金用途”那页,钢笔在“儿童营养午餐”和“老人供暖补贴”上画了圈:“再加两项,牧民技能培训和妇女手工合作社。我在纪录片里看到,她们编的驯鹿皮手套很精致,华夏的游客肯定喜欢。”
夜深时,会议室的灯把三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三座沉默的山。杜泽盯着屏幕里循环播放的画面:钻石矿的挖掘机轰鸣着铲起冻土,而三公里外的定居点,孩子们正踩着冰碴去上学,书包上的补丁比布面还多。他忽然想起布京说的“资源要长在日子里”,笔尖在笔记本上写了又划,最后留下一行字:“要让萨哈人觉得,矿场的灯光和家里的暖炉是一回事。”
第三天清晨,各部门的终稿摆在桌上。杜泽翻开第一页,不是矿产分布图,而是张“民生改善时间表”:
——三个月内,给亚库茨克的所有学校换上三层真空玻璃窗,教室温度达标20℃;
——半年内,建成十座小型供暖站,覆盖偏远定居点;
——一年内,驯鹿绒加工厂投产,优先雇佣本地妇女;
——一年内,职业技术学院招生,毕业生直接进入矿场工作,月薪不低于莫斯科平均水平。
——三年内,让萨哈大变样。
伊凡在旁边补充:“我托人找了阿尔罗萨公司的老工程师,他们说萨哈的钻石矿脉有个特点,矿层浅,适合小规模开采。咱们可以搞‘社区采矿点’,让当地人参与进来,按比例分成。”
“这个好。”杜泽眼睛一亮,“让他们自己挖,自己分,就不会觉得资源被外人抢了。”他忽然想起什么,起身从保险柜里取出个木盒,里面是两套儿童棉衣样品——深蓝色的面料,袖口和领口缝着防风条,内衬是厚厚的驼毛。“这是轻工城按萨哈的气候特制的,带过去给尼古拉椰夫总统看看。”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会议室,杜泽把规划书合上,封皮上“萨哈共富计划”几个字在光线下泛着暖光。他忽然明白该怎么跟尼古拉椰夫说了——不用讲矿脉储量,不用算经济收益,就把这张时间表拍在桌上,告诉他:“您看,三个月后,孩子们就能在暖房里读书;半年后,牧民家的烟囱里会冒出干净的热气;等矿场的第一车钻石运出去,他们手里的分成能让孩子穿上新棉衣,让老人喝上热茶。”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车队正在装货:医疗设备、课桌椅、棉衣样品……还有那份沉甸甸的规划书。桑铁进来请示:“杜总,您的飞机定在了明天上午,要不要给尼古拉椰夫总统的秘书打个电话?”
“打。”杜泽望着远处的克里姆林宫,金顶在阳光下闪着光,“就说我带了两样东西:一是各部门的调研结果,二是给孩子们的新棉衣。想跟他聊聊,怎么让萨哈的冬天,不再冻着任何一个孩子。”
车队驶离大厦时,杜泽摸了摸口袋里的木盒,棉衣样品隔着布料传来踏实的厚度。他知道,打动尼古拉椰夫的,从来不是宏大的开采计划,而是这些藏在细节里的在意——是玻璃窗里的温度,是棉衣里的驼毛,是矿场分成时,当地人手里攥着的实实在在的钞票。
更重要的是,他想在这片土地上种下个念想:华夏来的开发者,不是来挖走宝藏就走的。他们留下的暖炉会一直烧着,学校的铃声会一直响着,就像勒拿河的水,年复一年地滋养着这片冻土。
毕竟,杜泽的远大理想是开发整个远东地区。他知道,好名声不是靠媒体吹出来的,是要靠实实在在的成绩体现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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