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洛丽亚！你他妈在干什么呢”
“拿着钱发呆是吧屮！”
还在发愣的葛洛丽亚被粗暴的吼声打断，随即涨红了脸显得手足无措。
“呃，我在…”她低声咒骂了一句，目光投向担架上躺着的死人——那家伙就是她为什么发呆的原因。
惨烈一词形容这人最合适不过了。
可怜的士兵：其脑袋已经被ax-tac（暴恐机动队）成员的大口径霰弹枪拆了个七零八落，模糊的血渍中，脊椎部分的钢铁组件闪烁着点点光芒。
手扶在担架旁边的粗鲁男人用怪异的义眼盯着她，嘴里不停地抛出各种下流的词汇。
葛洛丽亚连忙弯腰伸手将弹夹抬了起来，因为被血液浸泡从而发锈的触碰式弹簧支架怎么都弹不出来，为难葛洛丽亚这种力气的女人了…她咬着牙卯足劲伸手拨弄
“抱歉…稍、稍等。”
那家伙的眼神越来越不善，葛洛丽亚的动作也越来越慌乱，终于——
随着指尖散发出一阵剧痛，支架终于弹了出来。
那家伙哼了一声，“还听别人说你有紧急医疗资格证…弹簧都搞不定，你怕不是跟考证官睡了几个晚上拿到这种证件的吧”
葛洛丽亚滴着血的手放在背后，低了低头，局促地推动担架向前走。
呼…
这位女士心跳得很快，昨晚冷雨过后的地面湿漉漉的，倒映着葛洛丽亚心不在焉的眼神和紧张的表情。
当这个赛博疯子被推到车上的那一刻，葛洛丽亚长长出了一口气，天知道现在的她是什么想法。
那个粗鲁的男人在车上盯着葛洛丽亚。
葛洛丽亚这种女人在夜之城没少受到这种打量，她下意识看了眼背后…除了新闻54台在天上飞的无人机，没有其他的组员在这附近。
这位女士不知道，此刻她显眼的浅黄夹克已经被上传到了电视直播上。
“葛洛丽亚，下个月有组长的晋升名额…你和另一位组员都有丰富经验，但你要厉害一些，你有资格证。”
“先上车，最近我实在太忙了…你明白的，所以脾气有点大。”
男人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座椅，点了一根烟。
葛洛丽亚忍住了出声提醒的冲动，在紧急医疗救护环境内全程禁烟——
不过逆来顺受的温柔女人犹豫过后还是咬着牙上了车。
男人说道：“哎呀…每次看到这种躺在担架上血肉模糊的二逼，都感觉活着真好。”
葛洛丽亚：“是啊…”
男人伸手拉住车门，葛洛丽亚的身体也微微颤抖了一下。
不过这可不算完。
男人一屁股坐在葛洛丽亚的身旁，这种车内供医疗人员坐下的临时座椅本就没有多长，这一下葛洛丽亚感觉到自己的身旁被人贴住，还有一股浓重呛鼻的烟味和汗臭。
“马丁内斯夫人…你家先生是做什么的”
葛洛丽亚都快贴在了冰冷的车门上，“呃…”
先生
男人神色越来越怪，“早都听组里那几个小崽子说过了…你的丈夫去世了”
葛洛丽亚感受着越来越近的呼吸，“啊没有…您…我、我丈夫是荒坂的！”
荒坂
即使这话听起来很假，这两个分量十足的字还是让男人愣了一下。
男人表情越来越不好看，“葛洛丽亚，你这种态度让我很不爽…”
他的大手捏住葛洛丽亚的胳膊，“帮帮忙！荒坂哈哈哈哈！亏你他妈说得出来，荒坂的能让你在大街上给帮派分子和赛博疯子收尸”
葛洛丽亚越到这个时候反而更冷静了。
“是荒坂工业园区的安保…不怎么挣钱，我得出来打工——您也知道，夜之城消费有多高。”
“对了！组长！这是我儿子。”
葛洛丽亚似乎想起来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了小钱包，上面贴着大卫穿着荒坂学院制服站在自己身旁，面无表情，像个臭屁的小混蛋。
男人狐疑地打量了一圈女人，伸手拿过照片，随即捏着照片反复看了几眼。
他发出一阵冷笑。
“葛洛丽亚，难道你很不情愿升职么我说…多赚点钱有什么不好而且我们这种外包公司会有一些人因为表现优异进入创伤小组——”
“确定不趁着年轻多爬一爬”
葛洛丽亚额头冒着冷汗，喉咙滚动了一下。
男人越凑越近，葛洛丽亚的手慢慢捏成了拳头，她发誓，只要这二逼再靠近一些她要一拳招呼在他的脸上！
就在这时！
葛洛丽亚背后一空，车门被人打开了。
“咦”
外面站着的同事看着葛洛丽亚不怎么好看的表情，目光又投向男人手里的照片。
“你儿子都这么大了”
这个头发是彩色莫西干头的女人看样子怎么都不像是个医疗人员——但事实是：她算是葛洛丽亚在这个小公司里关系最好的同事了。
“老大，ncpd那边解除封锁了，可以拉这个死人走…不过市政那边来人要你签署文件，得麻烦你亲自过去一趟了，要不让葛洛丽亚去送了”
她仿佛没察觉到怪异的气氛，公事公办地汇报了一句。
接着。
女人啧了一声，表情看似很不爽葛洛丽亚能有这么好的运气，“还真让你儿子考上荒坂学院了！之前借我的钱赶紧还给我…妈的，都欠我一年多了。”
男人表情有些尴尬，“钱包揣稳一些，葛洛丽亚…祝贺你的孩子。”
鸡冠头的女人抱着手臂让开路，男人臃肿的身材跳下车，车身都晃了几下。
她目送男人远去，嘴巴里唾骂了一句，“傻逼。”
“葛洛丽亚，你还是离他远点最好，恶棍一条…要是你想升职，当我没看见。”
葛洛丽亚脸色涨红，说的话一点底气都没有。
“怎么可能…你误会了。”
女人无奈地摆了摆手，“成成成，别他妈解释了…把尸体丢到老地方统一焚烧！”
葛洛丽亚感激地望着女人的背影，直到女人走远了好几步，她才如梦初醒一般喊了一声：
“谢了。”
因为她没欠过这个女人的钱。
女人好像没听到一样径直离开。
葛洛丽亚坐了回去，手捧着大卫的照片，长出了一口气。
事实上，凛先生给她一家的支持够多了，葛洛丽亚完全可以找个轻松的活支付日常开支…而她之所以愿意干这份工作，更多是因为一份承诺。
她还记得之前和那名叫曼恩的佣兵做生意，曼恩每次都会多给自己一些钱，还有在来生里，曼恩塞给她钱的样子…这个城市没有好人，但有偶尔的善意，葛洛丽亚想认真对待。
不过一想起自己刚才慌忙之下说自己“丈夫”工作的时候，她发出一声懊恼的呜咽用手捂住了脸。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下意识就说出了荒坂两个字。
总之，这让她自觉脸烧的慌。
还能有谁脑子里就凛先生一个人的脸——她不禁暗骂自己：
真的是…太没有羞耻心了葛洛丽亚。
车子发出一阵轻颤，葛洛丽亚连忙反应了过来——
对了，还有正事要办！
她赶忙收起表情，打量着尸体背后貌似镶嵌在脊椎骨连接着小脑的义体。
葛洛丽亚的医学知识立马让她判断出来这就是操作系统类的义体，毕竟小脑是控制运动的重要中枢。
“这应该是斯安威斯坦”
这种义体据说能完美调节使用者对运动功能的控制，极大刺激脑部反应程度…
思考间葛洛丽亚用力将男人的无头身体向后翻了个身，整条义体完美暴露在自己的眼睛里。
手指抚摸在冰冷的凹凸结构上，葛洛丽亚笃定这不是寻常的斯安威斯坦。
至于为什么，就是人对好东西的潜意识判断。
就比如贵重的工艺品和物件，总能让你从它的外形上就能分辨出来。
她不是没见过斯安威斯坦，那些出现在帮派成员身上的杂牌义体多半都是缺斤少两且不完整的，甚至义体本身的结构都有许多地方接驳得一塌糊涂。
葛洛丽亚是拆除义体的老手了，义体可不是什么零件，一些比较细微的地方一旦拆除不当就有可能损坏整条义体，所以她看了一眼时间略微计算了一下车子到达焚尸场的距离——
貌似不太够，但葛洛丽亚仍愿意赌一把。
她眼神坚定。
那个叫曼恩的男人…自己干这单就当是为了偿还之前别人的好吧。
在某些方面，这个温良的女人和大卫处理事情的方式出奇一致。
葛洛丽亚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将包裹着刀锋的特殊材料取了下来。
这把材质良好的刀刃通体乳白，是葛洛丽亚在街头武器商贩那里淘来的。
刀柄上镌刻着一行字，大意是“天使”的意思。
时至今日她也没见过这种材质的武器，总之它很锋利，没有碰到过这把小刀切不开的东西。
加油，你行的！
她给自己打了打气，忍着刚才手被夹伤的疼痛，立马低头开始忙活了起来。
刀锋划过皮肉，渗出不健康的红。
心脏停止跳动的那一刻，血液都不再有爆发力，更何况这个被暴恐机动队爆头的家伙早都没多少血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葛洛丽亚在不借助任何仪器辅助的条件下徒手清理义体上的脏污，将深入肉体的义体侧枝一个个从脊椎前方用刀背挑了出来，一些压根肉眼都看不到的地方她只能皱皱眉头，接着便按照心中的参照来估算下刀的距离。
葛洛丽亚眯着眼，手指将字母上的血污擦了擦，想要读出它的型号。
【apogee（远地点）】
这个名字自己好像在任何地方都没有见过。
希望能符合曼恩的需求吧…
她继续下刀。
如果有懂行的义体医生在跟前看着，就会发现这个女人不同寻常的天赋。
先不说车内如此抖动的环境下动刀，光是不凭借放大手术镜头拆义体就碾压一大批义体医生了——
从义体安装的基本要素上来看，其实这种看似“瞎”拆的方式很容易导致义体报废！
但葛洛丽亚卖出去的货基本没有错误出现过，没见过世面的可怜女人当然不知道她的能力有多好，只当义体就是用这样的粗糙方式拆下来的。
她从始至终认为自己运气很好而已。
葛洛丽亚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
车子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她的手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反而下刀更稳更快了起来。
拜托，再开慢一些…
葛洛丽亚暗自祈祷着。
如果被拉开车门的司机发现，自己极有可能以侵吞公司财产的原由被诉上法庭…夜之城的法庭，公司就没有输过，自己将会在私人监狱活活熬死，葛洛丽亚读过相关公司法——
这是做冒险生意前的必要心理建设。
……
车子拐进临近太平洲的一处河岸边。
这里似乎空气中都散发着一股蛋白质燃烧的焦糊味道，细闻又会带着一股怪异的香味…但会让人下意识产生恶心的感觉。
司机吹着口哨，推开车门跳下了车。
他一步步走向车门，“妈的，葛洛丽亚，你又睡着啦”
这个可怜女人似乎经常熬夜，公司里加班的活儿她都抢着干，因此出外勤的时候这女人经常会睡着，但司机也习惯了，只是会骂骂咧咧几句。
他站在车旁，远处身上似乎落着一层灰白的工作人员点头示意。
“这次几个”
司机朝着身旁吐了口唾沫，回道：“就一个！最近死的少，感觉下个月要裁员了，真他妈晦气——”
砰砰砰！
司机拳头砸在车厢上。
“我说！你他妈睡死了”
工作人员手里的铲子将骨灰铲倒一旁的地下通道内，嘿嘿笑道：“脾气真大，对美女温柔一些嘛！”
司机本就心情不好，大步走向车后，伸手掰了掰门把手。
门被反锁了
“我说，你该不会在后面摸人尸体吧”
他掏出钥匙赶紧开门，脸上有一瞬间的喜色。
如果内部人员抓住这种行为，奖励会有五万欧元！
门被猛然拉开，焚烧厂内的热气跟着骂声一起涌入了车厢。
身上盖着大夹克的女人睡眼惺忪，表情错愕。
司机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盯着女人，手按在腰间狐疑地跳上车，看着担架上的尸体。
葛洛丽亚打了个哈欠，“抱歉。”
司机伸手翻了一下尸体，发现尸体和拣货单子上的特征没什么两样，这才骂骂咧咧跳下了车。
滑轮担架被推了下来。
葛洛丽亚手按在上面，讨好一般地说道：“我来吧…昨晚没睡好。”
司机招呼着焚尸工两个人站到了一旁抽烟聊天，葛洛丽亚背过身以后笑容瞬间消失，用尽力气将尸体推向前方熊熊燃烧着的火炉。
……——
夜之城，医疗中心。
梅瑞德斯看着大楼上方有些斑驳的标识皱了皱眉。
如果按照ncpd的官方报告：行人走在街头上遇见赛博疯子的概率是百分之十来看…自己走进暴恐机动队大楼遇见疯子的概率是百分之百。
但她不得不来。
这一趟她是为了某个还在试验阶段的义体原型而来的，上头说数据收集的量还不够，义体不能被毁掉。
“都跟紧了。”
梅瑞德斯对身后新换的保镖低声嘱咐了一句。
新换的这个健壮男人还挺不错，业务能力出众，对于她下的命令说一不二。
在2045年之前，ncpd有段时间基本失去了对夜之城的执法权和控制力，这支从ncpd特警队伍中脱离出来的小队在“红”时代，成为了城市治安的新力量。
其领头人【曼克斯哈曼默】中士直到2045年的时候还在领导这个夜之城顶尖战力的组织。
现在，没人知道这帮“合法”赛博疯子的领头人是谁……就连表面上他们的老大，夜城警局都无权再对其进行内部审查了，凡是敢有对这个机构进行审查的警官都会消失。
夜之城有一个心照不宣的规则：一旦招惹来暴恐机动队，那就做好更多的伤亡准备。
他们会消除一切视野内的威胁，包括他们宣言中要保护的“市民朋友”。
【欢迎您进入暴恐机动队管辖领域，您在此区域内的一切损失解释权都将归x小队，如不必要，请您退出该区域，谢谢您的合作。】
ai甜美的声音在梅瑞德斯的耳边响起。
大楼外没有任何安保措施，这是网络黑客借助其他设备侵入几人义体播放的语音。
梅瑞德斯啧了一声，“军用科技，授权331。”
【好的，请您进入，我是x小队的引导智能模型，请您遵照指示，将武器放至一楼大厅储藏处，凡有其他武器，x将会采取物理解除威胁的方式，请您知悉。】
【您的战斗型义体也将停用，为您的安全考虑，请不要随意更改权限，感谢您的合作。】
屮…
梅瑞德斯望着一尘不染空荡荡的大厅，这地方给她一种奇怪且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像是没有活人一般。
这个公司女人从未来过这里，当然不知道暴恐机动队是夜之城唯一没有办事人员的组织，也是各大公司唯一不清楚底细的组织。
三人就像是烤盘上光溜溜的火鸡，任由来自暴恐机动队黑客的入侵，几人都明白，那家伙只要动点其他歪心思，他们这些外来客人的脑袋就能被瞬间烫熟。
“妈的…这地方没人了”
梅瑞德斯内心暗自嘀咕，几人在ai的引导下走向了楼梯旁边的电梯。
【请您不要随意点击其他楼层，您的本次到访将由——】
【曼克斯哈曼默中士进行接待…】
紧接着ai就开始了一大串读名头的行为，大意是这位控制疯子小队的家伙有多厉害，夜之城现在能这么安稳好像都是他的功劳。
公司的那层傲气还在，梅瑞德斯抱着手臂，心不在焉地听着。
电梯到达以后，梅瑞德斯率先迈动脚步走出了电梯。
左右两侧都是幽深的走廊，仿佛看不到尽头…只有略显暗淡的白光和是不是传来的窃窃私语声。
【请您不要随意探视，向左行走即可。】
梅瑞德斯表情有些犹豫，但还是收回目光向着一旁走去。
暴恐机动队的这层楼给人一种走在医院和监狱的感觉，空气中似乎有着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道，所有的大门都是市面上最好的银行级防爆门，上面有一条不足三指宽的长方形玻璃窗。
梅瑞德斯看着门牌上的数字，似乎是…编号一类的东西
她咽了口唾沫。
梅瑞德斯的余光中，一扇门上面似乎闪过了亮光，她皱眉停下脚步。
有人在看她么
这时，ai继续提醒，声音平静却透着一丝怪异。
【就是这里，请您耐心等待，门马上开。】
梅瑞德斯伸手示意身后的安保停下，她缓缓走到那扇门前，凑到那条玻璃上，想要看一看里面是什么人。
她的脸越来越近，玻璃一片漆黑，她只能从上面看到眼睛的倒影。
没开灯么
随着视角转动，她看到只有一些貌似仪器提示灯一类的东西散发着光芒……
梅瑞德斯眼球转动。
突然！
一双充满血丝散发着红色光芒的眼睛从倒影中浮现了出来！
呃…
梅瑞德斯脖颈上立马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若有若无的声音传来，诡异无比。
“唔…新朋友，嘿嘿。”
此时ai的声音竟然和里面那道声音重合了！
梅瑞德斯暗道不好，可是已经迟了，她的眼球开始急速旋转，系统出现了紊乱的情况——
两个安保还没来得及说话，脑袋炸出了一串电弧！
屮！
里面关押的是赛博精神病么！
按理来说暴恐机动队只会把赛博精神病关押在【洛斯帕德雷斯】监狱才对，怎么会…
梅瑞德斯退后一步，高跟鞋崴了一下，整个人坐在了地上。
就在她心生绝望之时！
噗呲——
斯安威斯坦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
唰！
梅瑞德斯身旁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戴着暴恐机动队头盔全身武装的男人，面前的铁门应声打开。
“103b区实验体失控。”
他的声音怪怪的，不过运气很好的是——
这家伙一出现，梅瑞德斯脑袋里痛苦的感觉立马消失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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