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诺不知道,我在随战王北伐之前,曾在罗德尔参加过宫廷调香师的修习,”希仑露出一抹说不清是悲苦还是残酷的笑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和鼻子道,“如今人虽然是一年比一年老了,打架也不如年轻人们厉害了,可这块本事还一直没丢掉。”
“陛下知道,他在上任监视者之首前,在王朝司法部担任什么职务么?”
路西亚不知道,但答案并不难猜,他略一思考便答道:“以他当时的年纪,有这种战力以及这些手段,是审讯官吧?”
希仑眸中闪过一缕精光,一时间,他精神的振奋仿佛压倒了肉体的伤痛,重重点头道:“正是!”
“王朝司法部在大司法官之下设立一名副部长,七位司法官,大司法官不在,一切事务由副部长裁决,副部长不在,七位司法官投票裁决,而在司法官之下,便是十二名审讯官,负责捕盗缉凶、刑讯审问,个个心志如铁、手段似刀。”
“自司法部初立之时直至今日,每年都会有至少半数审讯官前往调香师们的驻地金枝大厅学习,但他们学的可不是什么治病救人的技巧,而是如何洞穿犯人的心志、侵蚀犯人的灵魂,还要保证他们在必要的时候绝不轻易死亡——哈,还记得司法部的徽记吗,天平中央倒悬一柄利剑,他们不是那宝剑尖端最锋利的刃锋,而是刃锋之上浸淬的剧毒!”
“这些年,尤诺用他的刑讯手段从各路叛匪余孽那里挖出了不知多少情报,这些情报帮助我们荡平叛军、定乱安民,可谓立下汗马功劳......可当他反过来,把这些知识和手段用到了自己人身上,就成了彼拉克胸前那瓶‘治疗哮喘’的香药。”
一串疾风暴雨般的痛诉出口,希仑剧烈地喘息着,浑浊的双眼中布满了通红的血丝,宛如雾霾深处明灭的红雷,任谁见到此时的他,都能感知到那股扑面而来的彻骨仇恨。
“他给他下了毒!那个混蛋,畜牲,不择手段的败类!也许是趁我调查斯洛文斯一案的时候,也许还要更早......他的毒药无色、无味、无状,却能不知不觉间改写一个人的思想和意识,如果不是我也深入研习过调香学,不是我那天失心疯似的一点一点敲开那团熔渣,试图找到一点彼拉克最后存留于世的痕迹,根本不会发现他百密一疏的罪证!”
“按照金枝大厅的记载,那种叫‘甜梦’的秘传香药在统一战争结束之后,该是早就被封存起来束之高阁了。但尤诺确实是个天才,呵,真正的天才!就凭着那些语焉不详的记录,他就能通过反复试验做出效果完全一样的复制品!”
“但他在调香师体系里的位序没有我当年高,恐怕也没接触过最隐秘的那些资料,以至于忽视了‘甜梦’唯一可能被发现的痕迹——‘烈火之下,甘甜之梦将于灼痛中显露真容’,哈哈,他不知道那种香药的残留成分一旦在高温下与人体组织螯合,就会留下独一无二的暗蓝色残渣,就包裹在那团熔渣之内!”
“可等我发现这一切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希仑喃喃了一声,眸中昙花一现的精光也随之黯淡了下去。
奥莉薇亚则猛然反应过来,惊觉道:“所以您才能在那次圣堂与镇守府会合,准备前往结冰湖参加三方会谈的时候第一个发现尤诺反叛的迹象?”
“你只说错了一点,孩子,”希仑重新闭上双眼道,“我在前一天夜里就理顺了这一切,但我不确定圣堂高层里还有多少他的帮凶,于是准备暗中召集亲卫,在会合当日先下手为强把他拿下。”
“可我没想到,这一次,他依旧比我们更快,更狠。”
路西亚把目光移向奥莉薇亚,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所有圣堂幸存者们都知道的了。
奥莉薇亚回忆着那天的情景,至今犹有几分心有余悸之色,道:“去年九月二十三日,距离最终约定的三方会谈只差两天,圣堂队伍和奥萨里昂率领的镇守府卫队先一步在塞赫文亚会合。”
“奥萨里昂当时的意思是提前和圣堂方面通好气,谈判时共同施压,迫使萨米尔氏族低头。虽然这种做法站在三大王朝的角度简直蠢得无可救药,但当时女王陛下给我的命令只是监控圣堂动向,静观其变。”
“但就在二十三日入夜不久,奥萨里昂还在拉着圣堂高层大摆宴席,坐在卡梅斯.涅伦伯爵生前的主位上痛斥萨米尔人的暴行,言称一定要让他们交出凶手,还刚刚被灭族的涅伦家族一个公平......觥筹交错之际,尤诺竟然就那么直接带人杀了进来。”
“我们眼睁睁看着他和他身边的十余名亲卫浑身燃起红色的火焰,随后化作十数米高的巨人,几乎同一时间,希仑大人的卫队就跟着杀了进来,可在那群平均次代种战力的巨人面前,我们仓促组织的反抗根本不堪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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