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的心情,真的无法言喻。”叶灼依偎在李莲花怀里,用很轻的声音说:“我去冰棺里见她最后一面,她跟我记忆中完全不一样了……”
“姆妈说,我走以后,家里很乱。”
“城主和城主夫人在宴席上直接大打出手,沦为笑柄。”
“前脚叶老城主说要休了纳兰夫人,后脚他自己心疾发作卧床不起,无法处理政务。”
“我被揭穿身份,阿姐却也不是城主承认的继承人……大熙皇帝派人来过问,也有很多暗流蠢蠢欲动。”
“所以,没人顾得上我如何了。”
“那么多人想杀我,或者掳走我,也不是纳兰夫人授意,只是我在这场乱局中……是个好筹码。”
“这烂摊子最后是纳兰夫人力挽狂澜,从她娘家借势替阿姐扫平了障碍——虽然我爹不承认,可是大熙皇帝承认了,局势慢慢也就平定下来。”
“只是她精神状态越来越差,也就越来越依赖那香,甚至沾上了更烈性的东西。”
“在阿姐逐渐能够独当一面之后,她松了口气,然后突然就不怎么清醒了。”
“姆妈说,她从一年前,记忆就错乱得很,一会说要送阿姐去学堂,一会又以为她自己还未出嫁……总之是,把与叶翎和我有关的一切都忘了。”
“直到有天她或许是回光返照,捧着个藤球站在院子里,从午后站到日落,喃喃说‘灼灼在哪里呀,灼灼为什么还没有来,我们明明约好一起踢球’……”
“没人知道她在等谁,以为是她儿时的玩伴。那时候她的举止,看上去只剩五六岁的心智了。”
“只有姆妈知道她私下给我取的小名,连夜动身来扬州找我。”
“但她当天晚上就走了。”
“姆妈说的那件事我知道……我四岁生辰的那天,娘说带我和阿姐去踢球,可是她被政时绊住了,我跟阿姐玩了一下午,直到天黑我站在小院里不肯走,说是娘亲还没有来。”
“小时候她失约我的事,就那么一件。”
“只是她再也不能承认我是她的孩子,所以修改了自己的记忆……把我当做玩伴。”叶灼流下两行泪来,“她其实一直都知道我无辜,可是她的儿子因我而死,她不能爱我。”
“而她逼死我的亲娘,我也不能爱她。”
“我们之间……是段孽缘。”
李莲花重重叹了口气。
纳兰夫人和叶姑娘之间,当真是段孽缘。
她们都很无辜,也都很难。
明明彼此相爱却结下难解的仇怨,却又无法说服自己去恨对方。
“所以,我懂你为什么刚刚梦里没有想起我……”
“我跟阿姐弄得水火不容,也是她害我沦落至此,但最难的时候我每天都在想,要当面质问纳兰夫人为什么。”叶灼叹了口气,抬眸看向李莲花,“我只想当面问她一句,她若知道我在外颠沛流离遭遇这一切,难道一点不动容……”
李莲花眼眶微红,看着她眼中自己的倒影,久久无法开口。
脸色苍白,唇边沾血,额发被汗湿透粘在脸上,实在落魄地很。
这一切,是师兄设的局。
可他竟然无法恨,无法起杀意,只觉得委屈。
他想见师父,想回家,想像个孩子大声哭诉——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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