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夷从来都没有想过这种可能。
在他看来,男子汉生来就是要做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大豪杰,怎么还有人一面慷慨激昂地说要做一番大事业,一面心里只想做个“还过得去的普通人”?
可是叶灼的话让他觉得……或许真是这样。
不只是江鹑,汉佛和彼丘也是如此。
甚至紫衿和婉娩,或许也是。
叶灼笑着看他,“在你眼里,纪汉佛古板,白江鹑油滑,云彼丘酸腐,石水咋咋呼呼。肖紫衿敷衍了事,单孤刀小算盘太多。”
“总之没有一个人,是全心全意为了四顾门、为了更好的武林。”
“但在他们眼里,李相夷要求太高、喜怒无常、不好相处。”
“他们拼尽全力做到的事,在你这里不值一提,而他们身上的小毛病,却会被你看得一清二楚——就算你掩饰得再好,发自内心的轻蔑总能被感受到。”
“长此以往,必然离心。”
“你事事亲力亲为,更会让他们觉得不被需要,只做你交办的事,然后慢慢变得拖沓。”
“但其实,你是门主,他们是门人,你要去让他们发挥最大的作用,首先你要跳出情绪,探索跟他们有效沟通的方式。”
“虽然你才是年纪最小的那个,但你确实又是最强的那个——这种事,只能强者去下就。”
李相夷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其实你比任何人都敏锐,所以你总能感受别人看似为你好的话里,有隐藏的私心。”叶灼深深看着他,“这是你的聪明,不是傲慢。”
“你能跟满身尖刺的我相处,就证明你很温柔。”
“那些因为无法与你比肩而拼命想拉你下来的人……你千万不要因为他们的评价,委屈了自己。”
李相夷突然好笑:“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从不活在别人眼里。”
叶灼收紧了手,“你一定要永远这样。”
李相夷的掌心很烫,与李莲花截然不同。
可是她知道,他们从来都是一个人。
所以她相信李相夷一定能理解苏州快的要诀——因为他必会以另一种方式,成为李莲花。
李相夷觉得幻影突然远了,她的目光里有太多东西,又深又复杂,像是看他,又像是透过他在看另外的什么人。
而后源源不断的内力从与她相触的掌心传过来,那种清凉、温润、宁静而舒展的内力,与扬州慢甫一接触便融为一体,让他全身都放松下来。
比酒醉人,却是清醒地醉。
幻影身上的疏离感消失了,重新变得近在咫尺,她笑着问:“我的内力叫做温柔乡,是不是名副其实?”
“温柔乡?”李相夷闭上眼品了品,“名副其实。”
“但我这内力不是天生的。”叶灼想起李莲花,语气不自觉变得更柔,“是有人给了我很多爱和包容,我才能化掉那些尖刺,开出柔软的花。”
李相夷闻言一偏头:“我?”
叶灼唇角弯弯,“是。”
李相夷嘴角扬得更高,眼角眉梢都是风流自信。
叶灼看着他的侧脸,在心里默默道:李相夷,你真的太好了,好到怎么爱你都不为过。
重来一次,我愿意尽我所能替你留住一切,包括师兄。
还有最好的我。
“相夷。”
“嗯?”
“纪汉佛做事一板一眼,在你眼中缺乏变通。”
“但以标准化的方式培养刑探、规范流程,虽然在具体的某个人、某个案子上会损失效率,却是真正的长久之计。”
“你要克制炫耀你的聪明,以免降低他的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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