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第二年这税,也得定得最轻!万万不能比熟田的税多!不然…不然还是伤筋动骨!”
徐兴辉也拱手道:“属下附议慕先生与沈兄之见。阶梯之法,刚柔并济,确为良策。只是这‘象征之税’具体几何?日后熟田之正赋税率又定为多少?不同等级田亩,如上田、中田、下田、新垦田税赋差异如何?尚需主上圣心独断,亦需通盘考量,为日后长久计。”
一时间,厅内诸人的目光,齐刷刷聚焦于主位的朱钰身上。
炭火在盆中噼啪作响,暖意融融,却驱不散赋税议题带来的无形凝重。
拓土令的骨架已得众人认可,唯余这关乎命脉的“血肉”——赋税几何,悬而未决。
它关乎民心向背,关乎库房盈虚,更关乎朱钰这股新生力量能否在这乱世冻土之上,真正扎下深根,抽枝散叶,荫蔽一方。
朱钰的手指,修长而稳定,此刻正无意识地、带着某种深思熟虑的节奏,轻轻叩击着身下硬木扶手光滑的边沿。
他目光沉静,缓缓扫过下首诸人。
慕定怵眼中的深谋远虑与大局观,沈渊眉宇间的务实精算与谨慎,徐兴辉脸上的稳重周全,王十八那几乎要溢出来的赤诚急切……皆如明镜般映照在他深邃的眼底。
“阶梯之法…”朱钰终于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似带着千钧之力,瞬间让整个议事厅落针可闻,“…可行。”
他首先肯定了慕定怵提出的核心思路,随即话锋微转,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新垦之地,第一年,免赋!使其全力开垦,无后顾之忧!”
“第二年…”他略作沉吟,目光如电,扫过众人,“课税,二十税一!无论开垦难易,土地初始肥瘠,皆以此为准!此税非为聚敛民财,乃为定规立制,使民知有官府在上,权利义务一体!”
“第三年,”朱钰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字字清晰,“视土地经年培育之等级,如上、中、下,参照熟田正赋征收。至于熟田正赋几何…”
他话语在此处顿住。
厅内诸人,包括一直凝神倾听的其他僚属,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这才是真正的核心,关乎未来万千生民肩头担子的轻重,关乎治下根基的稳固。
“此事…”,朱钰的目光变得愈发深邃悠远,仿佛穿透了厅堂的梁柱,看到了未来那阡陌纵横、炊烟袅袅的繁盛景象,也看到了支撑这一切运转的基石。
“…容吾再思。沈先生,慕先生,尔等可先行商议,拟个详细章程。务必将不同等级田亩之界定、对应税率、优免情形。但是如军属、烈属、特殊功绩者等按照之前所言进行,其余的一一细细列出,条陈于吾。待吾斟酌定夺。”
“诺!谨遵主上之命!”
沈渊与慕定怵立刻离座,躬身肃然领命。
他们深知,主上这是要通盘考虑,既要涵养民力生息,也要积蓄力量以图长远,更要为未来的扩张奠定坚实稳固的根基。
这最终的税率,必将是主上权衡万千、深思熟虑后的圣裁。
王十八听到主上采纳了阶梯之法,且第一年全免,第二年竟是如此轻微的“二十税一”,紧绷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紧握的拳头也松开了,抱拳朗声道:“主上明鉴!我没话说!”
议事至此,暂告一段落。
拓土令的骨架已然确立,其血肉细节,尤其是那悬在众人心头、关乎民生的最终熟田税率,还需朱钰在洞察全局、权衡未来之后,落下那至关重要的一笔。
厅外,呼啸的风雪似乎又紧了几分,卷起漫天雪沫。
而厅内,炭盆中的火焰,依旧在顽强地跳跃、燃烧,努力地散发着光和热,坚定地照亮着这前路未明却充满希望的艰难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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