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那么趴着,一动不动,仿佛化作了一尊石像。
迟慕声直勾勾地盯着那个食盒。
盯着那碗仿佛凝聚了他所有痛苦与失败的葱油拌面。
脸上,是骇人的、没有一丝血色的煞白。
眼神,空洞得如同万物终结后的深渊,透着一股足以冻结空气的、令人心悸的绝望…...
那是一种所有希望、所有挣扎、所有情感都被彻底碾碎后,剩下的纯粹虚无…...
下一刻。
在这片连呼吸声都显得多余的死寂中…...
迟慕声的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地、神经质地向上扯动。
一声极轻、极低...
仿佛来自九幽之下,充满了无尽凄凉、彻底无助、以及看穿一切荒谬后的崩溃的笑声,从他剧烈颤抖的喉间低低地溢了出来...
“呵哈…哈哈…...呵呵…哈哈哈…”
这笑声,干涩、沙哑、破碎。
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令人心碎,更令人毛骨悚然。
在这片绝对寂静的白色空间里幽幽地、绝望地回荡开来。
它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永远无法挣脱的噩梦。
一个无论怎样努力,最终都会被引向同一个残酷终点的、绝望的轮回。
…...
…...
上方,“镜花水月”之畔——
当白兑的身影自兑位静室中显现时...
几位师尊的目光微微瞥过,彼此间交换了一个无声的、带着了然与些许无奈的眼神。
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然而,当他们将视线转向风无讳所在的巽位时...
气氛陡然变得凝重。
只见,风无讳如同被困在透明牢笼中的幼兽,双目赤红,正发疯般捶打着静室无形的壁垒。
他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野兽般的呜咽。
那单薄的身躯里,爆发出绝望而狂暴的力量,瘦高的轮廓在烛光中扭曲,凤眼血丝密布。
周围碎瓷溅地,一拳一拳砸向周围,鲜血从指节渗出,映着烛火惨红。
绳直眉头紧锁,目光紧紧跟随着风无讳每一个自残般的动作,一言不发。
那向来温和的脸上,此刻沉郁得能滴出水来。
若火与玄谏、长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担忧。
若火那只独眼眨了眨,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打破这沉重的氛围。
他扯了扯嘴角,干巴巴地开口:“那什么…小孩嘛,心性未定,气性大点也正…...”
然而,若火的话音未落——
艮位静室入口处光影猛地一阵扭曲,艮尘的身影仿佛是被谁从半空狠狠抛出!
“噗——!”
一口浓稠的鲜血狂喷而出,溅落在冰冷的地面上,触目惊心!
艮尘重重摔在地面,面色狰狞,长发流云鬓角乱舞,深邃眼眸中痛色如潮,剑眉倒竖!
胸口剧烈起伏,鲜血顺着下巴滴落,映着烛光拉出长长的血丝...!
空气骤然凝固,仿佛被无形寒冰冻结。
几位师尊脸上的表情瞬间定格!
由方才的忧虑转为全然的错愕与震惊,目光齐刷刷地钉在艮尘身上!!
紧接着,就在下一刹那——
几乎是同一时间,震位入口处,迟慕声的身影如同从血海地狱中爬出!
是以一种极其扭曲、狼狈的姿势,爬了进来。
他并非走出,而是真正的四肢着地,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又像是被无形的创伤压垮了脊梁。
迟慕声伏在地上,肩头剧烈耸动。
一阵破碎的、带着哭腔却又无比清晰的笑声从他喉咙深处溢出:“呵…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里,是彻骨的冰凉、无尽的荒谬与濒临崩溃的绝望。
在这片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令人心头发毛。
…...
此刻,下方各界的景象,堪称一幅群魔乱舞的绝望图景:
陆沐炎和少挚正沉默地进食,周遭的崩溃完全不染分毫;
白兑的兑位静室内,打翻的糖桂核桃盏碎片与点心狼藉一地。
而她本人则背对一切,盘膝而坐,周身炁息冰冷躁动,正在疯狂练功;
风无讳依旧在歇斯底里地砸着周围的物什,仿佛要撞破某道无形之墙;
艮尘吐出血后,直挺挺地跪倒在地,目光涣散,仿佛神魂已随那口血一同离去;
迟慕声则趴伏在地,那凄厉又破碎的笑声持续不断……
下方的坤界,哪里还是什么修炼秘境?
简直成了一座充斥着痛苦、疯狂与绝望的疯人院!
若火张了张嘴...
半晌,他才抬手挠了挠他那头乱发,独眼中情绪复杂,最终干涩地挤出一句:“…咱家离祖…确实…挺牛逼哈……”
他语气带着难以言喻的感慨,也不知是赞叹还是无奈。
几位师尊闻言,再次陷入了沉默。
没有人再接话。
所有的目光都重新投向下方的水月镜屏,静静地、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审视。
等待着这场集体心魔风暴最终会走向何种结局…...
是彻底的沉沦,还是于绝望中迸发出一线生机?
…...
外界的天色悄然变化。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彻底沉入远山。
天空过渡到深邃的蓝调时刻,冷冽的星子开始零星闪现。
最终,夜幕如同巨大的天鹅绒幕布,缓缓覆盖了整个天际。
唯有亭中的水月镜屏,依旧散发着幽幽微光,映照着下方那一幕幕人间悲喜剧。
氛围在寂静中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与宿命般的苍凉。
…...
…...
上方,“镜花水月”畔——
几位师尊竟是一夜未眠。
他们就那般直勾勾地守着下方水镜,唯恐下方几人再生出什么难以预料的变故。
褐袍男人还送来了两盘象棋,甚是贴心地为他们寻了个解闷的物事。
长乘几位师尊便在这守候中,看似悠然闲趣地在棋盘间无声厮杀。
目光,却时不时如鹰隼般掠过下方那一个个静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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