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方‘界’内——
几人大多仍维持着昨日出来时的状态,沉浸在近乎自虐的疯狂修炼中。
仿佛试图以肉身的疲累麻痹心神的剧痛。
然而,唯一不同的景象,悄然发生——
在他们那或狼藉、或混乱的静室内。
总会在某个无声的时刻,如同那准时降临的食盒一般,降下干净的抹布、水桶等物。
洒扫工具以一种生硬、机械、毫无人气的方式,将室内的污秽与杂乱擦拭、归整一新。
这举动,不带任何温情。
反而像一种冰冷的监视与规训,逼得人几欲发疯。
仿佛连悲伤与愤怒的痕迹都不被允许留存…...
但就在子时正,万籁俱寂之刻。
少挚悠悠抬眸,视线仿佛能穿透静室的阻隔与空间的界限,精准地落向上方某处。
而亭中的长乘,执棋的手微微一顿。
他亦若有所感,回望了少挚的方向一眼。
随即,长乘目光锐利地转向离位旁边那扇棕黄色的坤位巨门。
只见那门,竟无声无息地滑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幽深难测。
可门内的陆沐炎正全心练功,浑然未觉。
而若火、玄谏等人沉浸棋局,或因疲惫,竟也仿佛完全忘记了这扇门的存在与它开启的意义。
静室内,依旧维持着恒定不变的光线与景象,完全没有外界的昼夜交替。
唯一能标记时间流逝的,似乎只剩下那个冰冷落下的食盒…...
…...
…...
夜色在无声的对峙与等待中缓缓流淌。
天际墨色渐淡,终被东方一抹鱼肚白撕裂。
日出东方。
晨曦的金光刺破云层,洒在池塘如镜的水面上,漾起粼粼碎金。
晨雾如轻纱般在亭台楼阁间缭绕,带着草木苏醒的湿润气息。
上方——
师尊们虽经一夜,精神仍高度集中,等待着。
池塘边天亮的过程,静谧而充满生机,与水镜下的压抑形成对比。
那身着褐色袍子的矮小男人再次出现。
身后,跟着一群同样装扮、面容隐在宽大帽檐阴影下的随从。
他们沉默地为几位师尊撤去残局,端上清爽的小菜与热粥。
几人动作间,偶尔能瞥见其下巴处,覆盖着一副质地奇特、毫无表情的褐色面具,平添几分诡秘。
而下方——
当辰时的食盒伴随着微光,再次缓缓降临时。
最先打破沉寂的,仍是少挚。
他执起玉勺,慢条斯理地搅弄着碗中温热的粥,声音平缓如初:“诸位,可还安好?”
陆沐炎端起汤碗,浅啜一口,简单应道:“嗯。”
然而,除了她之外,再无一人应答。
艮尘、迟慕声、风无讳、白兑几人,依旧如同入定般沉浸在疯狂的修炼中。
他们周身炁息流转不休,仿佛唯有通过这种近乎自我惩罚的方式,才能抓住一丝虚幻的、弥补过往的可能。
此刻,少挚与陆沐炎即使未曾交谈,更未碰面,却仿佛已心照不宣,对彼此的境况与选择皆已了然。
少挚喝了一勺粥,语气依旧平淡,却抛出一个关键信息:“我这里的布帛字幅,变了。”
陆沐炎也咽下一口汤,接口道:“我的也是。”
此言一出,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
正在练功的几人蓦地同时睁开了双眼,目光齐刷刷聚焦于虚无!
陆沐炎继续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与坚定:“我破界了。”
她面前的食盒中,赫然摆放着一碟色泽油亮的红烧肉。
闻言,少挚眼眸中划过一抹真正的诧异。
那总是波澜不惊的唇角,竟微微勾起一抹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淡的笑意…...
艮尘以剑指轻触唇间,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是…用了少挚所言的方法?”
陆沐炎:“嗯。”
她说完,夹起一块红烧肉,平静地送入口中,细细咀嚼。
这平静的举动,落在上方几位师尊眼中。
长乘几人互相对视一眼,交换着复杂的目光,继续默默观视。
艮尘唇角泛出一丝苦涩的弧度:“好的...”
他顿了顿,带着关切问道:“慕声呢?”
而此刻,迟慕声仿佛完全隔绝了外界的声音。
他依旧紧闭双目,沉腰立马,维持着修炼的起手式。
周身,空气微微扭曲,竟有极其微弱的、如同游丝般的紫色雷炁隐隐浮现,环绕流转...
而迟慕声本人却浑然不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陆沐炎直接接过话茬,语气冷然:“练功。”
闻言,艮尘略显疑惑:“小炎师弟如何得知…”
陆沐炎打断他,话语如冰锥般锐利毒辣,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再这么丢人,别说之后的目标,舌头死就死了吧。”
这话,不仅是在说迟慕声。
更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每一个沉溺于痛苦、逃避现实的人脸上。
闻言,迟慕声的眉头狠狠一蹙。
但他依旧没有睁眼。
只是,周身那微弱的雷炁似乎紊乱了一瞬,随即以更快的速度催动心法,继续练功…...
…...
空气再次陷入死寂。
…...
上方——
众师尊皆无声地叹了口气,那褐袍矮小的男人带着面具随从,如同幽影般将餐具收走。
复,又摆上精致的瓜果点心,与下方紧绷压抑的氛围格格不入。
而下方——
几人显然兴致缺缺,很快又陆续闭上眼,继续那仿佛没有尽头的修炼。
时间,在无声的煎熬与等待中,悄然滑向午时。
…...
…...
就在那坤位巨门再次泄出一线光芒的瞬间!
下方静室中,白兑、艮尘、迟慕声、风无讳四人,仿佛被同一根线牵动,同时猛地睁开了双眼!
精光爆射!
没有丝毫犹豫,四人身影如电,几乎在同一刹那,决绝地踏入了那扇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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