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额间带白毛的土拨鼠反应极快,前爪闪电般一抬,便稳稳接住了核桃。它圆滚滚的身子立了立,小脑袋歪向一侧,探出粉嫩嫩的鼻尖在核桃上细细嗅了嗅,鼻尖飞快翕动着,确认是熟悉的奖赏后,立刻扭头朝众人“吱”地叫了一声。那叫声短促清亮,黑亮的小眼睛像两颗浸了油的黑豆,扫过人群时带着几分催促,那意思再明白不过——“跟上我”。
众人还没从“兽白衣”重现的震惊与传闻的怔忡中彻底回过神,脚边的土拨鼠已经叼起核桃,小爪子在地上一蹬,像道棕色闪电般窜了出去。毛茸茸的身影在密集的树丛间一掠而过,灰棕色的皮毛与枯枝败叶几乎融为一体,只留下草叶被撞得剧烈晃动的“簌簌”声,眨眼间便冲出十几米远,只剩个模糊的小尾巴在树影里一闪而过。
“哎!诸位快跟上!咱的脚程可不能输给这小东西!”季五猛地回过神,率先迈开大步追了上去。他玄色劲装的衣摆扫过地面堆积的落叶,卷起几片枯黄的碎叶,眉头依旧拧成个紧实的疙瘩,连额角的青筋都隐约可见,语气里却透着几分少见的急切,连说话都比往常快了半拍。
这位素来冷峻寡言的汉子,此刻脚步迈得又大又急,厚重的皮靴踩在落叶上发出“咔嚓”的脆响。显然,他先前早已见识过土拨鼠认路的本事,更清楚象背滩上的情况危急,深知此刻耽误一秒,都可能误了救回被掳之人的时辰。
众人一听,谁也不愿落个“连土拨鼠都赶不上”的笑话,更怕耽误了象背滩的急事,顿时像打了鸡血般,先前的焦灼尽数化作赶路的动力。光天前辈捋须的手一收,素色道袍的衣摆随风扬起;五行门的弟子们更是纷纷提气,握着兵器的手紧了紧,脚步“哒哒”地追了上去。
混在人群中的路人也快步跟上,他那件洗得发白的青布短褂被风吹得贴在身上,脚步不停,目光却忍不住回头望了眼轮椅消失的方向——那抹月白身影已隐在林间阴影里,只剩轮椅滚轮碾过落叶的轻响渐渐远去。心里的疑惑像野草般疯长,他终于趁赶路的间隙,凑到阳星前辈身边,压低声音问道:“前辈,您认识那轮椅上的白衣男子?”
阳星前辈正目视前方赶路,墨发用白玉簪束得一丝不苟,绣着银辉星纹的青袍在风里微微飘动,衣袂翻飞间透着几分清雅。闻言他头也没回,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干脆利落,几乎是想也不想便答道:“不认识。”
路人愣了一下,脚步下意识顿了半拍,脚尖在落叶堆上碾出个浅坑,眼神里满是错愕——阳星方才那番话明明说得笃定,怎么转眼就不认了?他很快反应过来,赶紧抬脚跟了上去,衣摆扫过路边的野草,发出细碎的声响。
“不认识?”他侧过头看向身旁的阳星,脸上写满了被戏弄后的无奈,故意拖长了语调追问道,“那您方才一口就叫出他‘兽白衣’的名号,连‘一壶清气满乾坤’那样的陈年美誉都能顺嘴说出来,看不出来前辈您还有这般‘未卜先知’的溜须拍马绝学啊!”
说话时,他眉头微微挑着,眼神里带着几分假装的嗔怪,像在抱怨对方故意藏着掖着。可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连眼底都泄出几分笑意——毕竟方才阳星前辈那一下“点破身份”的试探,确实够精妙,硬是从那冷漠的汉子身上撬出了破绽。
阳星前辈这才侧过头看了他一眼,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却没多做解释,只是抬起手轻轻拍了拍路人的肩膀,语气轻快了几分:“赶路要紧,等救了人,回头再与你细说。”说罢,脚下加了把劲,青袍身影一晃,便追着前面土拨鼠的踪迹去了。路人无奈地摇了摇头,望着他的背影暗自腹诽:这位前辈,还真是神秘得紧。
被路人那番带着调侃的挖苦落了耳,阳星前辈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既没急着辩解,也不见半分恼意,仿佛只是听了句无关紧要的闲话。唯有嘴角极轻微地向上勾起一丝弧度,那笑意淡得像薄烟,若不仔细瞧,几乎要与面色融为一体,却又分明透着几分“你还是太年轻”的通透与浅淡不屑,恰似一阵微风拂过平静的水面,只留下一圈浅浅的涟漪,转瞬便悄无声息地敛了去。
他依旧稳稳目视前方,脚步未停,每一步都踩得从容,仿佛周遭的急切与慌乱都与他无关。身上那件绣着银辉星纹的青袍被林间的风掀起边角,星纹在斑驳的日光下若隐若现,衬得他周身那股清雅又疏离的气质越发明显。这般云淡风轻的模样,反倒让方才主动搭话、带着几分戏谑的路人显得有些“小题大做”,连追问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只能讪讪地闭了嘴,加快脚步跟上。
倒是一旁的季五听得不耐烦,粗着嗓子忍不住开了口。他眉头依旧拧得紧紧的,像两块挤在一起的黑疙瘩,玄色劲装的衣料被汗水浸得有些发暗,紧紧贴在紧实的臂膀上,勾勒出肌肉起伏的硬实线条。说话时,他刻意放慢脚步,与路人、阳星并肩,自带几分与生俱来的粗犷与不容置疑的笃定:“你懂个屁!这叫交际!”
他喉结滚动了两下,咽了口唾沫,声音又沉了几分:“方才那情形,咱要是硬邦邦地跟他呛,不主动放低姿态‘笑脸贴冷屁股’,就算真能凭功夫赢他,想出这铁树林也绝非易事——你没瞧见这林子密得跟堵墙似的?没他那通灵性的土拨鼠带路,咱在林子里绕上大半天,怕是连象背河的影子都摸不着!”
每句话都像从喉咙里蹦出来的,带着股子冲劲,尾音还微微发颤,却句句戳在点子上。他说着,还下意识攥了攥腰间的长刀,指节泛白,显然是个藏不住话的直肠子,有什么想法都直愣愣地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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