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绰跟上一步,欲言又止。
高欢抬手阻止了他:
“后方诸事,粮秣转运,民夫调度,朕已全权交予阿惠。”
他的语速平稳:
“令绰随朕一同前往。”
他的目光越过众人,牢牢锁定在悬挂于壁的巨大舆图上。在那描绘着山川河流、城池关隘的图卷中,有一个地点被朱砂格外醒目地圈出:
“江南锁钥,必在此战!”
他抬手指向那个红圈,声音陡然拔高:
“此处,采石矶!朕,要亲自去!”
他展开双臂,任由沉重的甲叶加身。
话音未落,沉重的铠甲已被亲卫恭敬地捧上。
亲卫为他系紧丝绦,扣上护心镜,披上那件象征无上统帅身份的玄色绣金披风。当他戴上那顶狰狞的狻猊吞天盔,只露出一双燃烧着熊熊野心的眼眸时,一股睥睨天下的帝王霸气与铁血统帅的杀伐之气轰然爆发!
“备马!”他沉声下令。
“陛下!”
侯景忍不住喊道:
“采石矶江水湍急,崖岸险峻,梁军必以重兵据守!陛下万金之躯,关乎天下安危,当坐镇后方统筹全局!这等冲锋陷阵之事,交给末将便是!末将愿立军令状,必为陛下攻克此险!”
高欢缓缓转身,面向侯景。
覆面之下,无人得见他的表情,唯有那双眼睛锐利如初。他并未直接回应,而是缓缓抽出腰间的“大夏龙雀”。
锃!
刀身出鞘,寒光乍现,映着帐中跳跃的火把,冷冽逼人。
“无妨。”
他的声音透过面甲传来:
“朕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他的声音透过面甲传来:
“担心朕的安危,担心此战若有闪失,军心震动,大局倾覆。”
他缓缓抽出腰间大夏龙雀。刀光乍现,寒芒流转,映着帐中跳跃的火把。
“但你们要明白,采石矶不是寻常关隘。此战关键,不在兵力多寡,而在决心大小!朕若不敢亲临矢石,将士们如何肯效死力?”
他手腕微转,刀锋在火光下流转着慑人的光芒:
“这些年来,朕哪一场硬仗不是亲身临阵?从当年平定寇乱开始,朕就立下规矩,每战必亲执金鼓,临阵指挥。为什么?因为只有站在最前线,才能看清战场虚实。看久了,敌军阵势的强弱分布,朕一眼便知。”
他的声音愈发铿锵:
“朕用兵,从来就是以我之强,击敌之弱。找准敌人薄弱处,一击必杀!敌军若攻我弱处,奔命不过百十步;我军若击其弱处,必能直透敌阵,从背后反戈一击!这些年来,朕靠这个法子百战百胜,其中的道理,再清楚不过!”
刀锋陡然定住,他的目光扫过全场:
“既然深知制胜之道,朕又何惧亲临战阵?”
他的声音陡然高昂:
“更何况,朕早就说过,要亲自去会一会萧衍,和他好好‘论一论’这天下苍生与虚妄佛法的区别!君无戏言,朕岂能食言?”
他持刀向前一步,目光如炬,直视二人:
“令绰的谋略,当用在两军阵前!万景的勇武,当随朕直捣建康!这采石矶,是朕的战场,也必须是朕亲自踏平的战场!朕要让天下人看看,什么样的君主,才配执掌这万里江山!”
这番话如金石坠地,掷地有声。帐中诸将无不震撼,原本劝阻的心思,在这磅礴的帝王气概面前,尽数化为乌有。
“陛下圣明!”众将齐声高呼,声震营帐。
高欢收刀入鞘,动作干脆利落。
“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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