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二号房的烛火昏昏欲睡,马文才推门进来时,王清之正坐在案前看书,指尖捻着书页,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马文才犹豫了一下。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不会打你。”
王清之翻过一页书,声音淡淡的:“文才兄放心,以我这身子骨,你一拳下来,明天怕是还要麻烦你找人给我抬尸了。”
马文才被噎了一下,没再接话,找衣服去沐浴。
刚到院门口,就听见隔壁天字一号房传来惊天动地的吵闹声。
“嗷!恒月你个疯子!别打了!”是王蓝田的惨叫,夹杂着桌椅倒地的声响。
“让你多嘴!看我不揍死你!”恒月的声音又凶又狠,显然是动了真怒。
马文才皱了皱眉,转身回房——这两人天天打架,倒也不嫌累。
回到房间时,王清之还在看书。
他穿了件月白色的单衣,领口松松垮垮地敞着,露出点苍白的脖颈。
烛光落在他脸上,马文才这才第一次安安静静地打量他。
王清之的脸生得极俊,眉毛细长,眼尾微微上挑,却因常年病着,添了几分病态的脆弱,像是水墨画里走出来的谪仙,又带着点不似凡尘的鬼魅气。尤其是此刻垂眸看书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竟让人生不出半分亵渎之心。
王清之似有所觉,忽然抬头。
一刹那,两人眼神碰撞。
马文才像被烫到似的,立刻收回目光,几步走到自己床边躺下,扯过被子盖住半张脸,耳根却悄悄红了。
“快点睡觉。”他闷声道,“你身体不好,天天学到这么晚,半夜再咳嗽,不是找死吗?”
王清之没说话,吹灭了烛火。
屋里瞬间陷入黑暗,只有月光透过窗纸,在地上投下模糊的光影。
他摸索着躺上床,被褥窸窸窣窣地响。
马文才鼻尖忽然钻进一股淡淡的香味,像是兰草混着雪水的清冽,不浓,却很特别。
他皱了皱眉,侧过头看向王清之的方向——黑暗中只能看见个模糊的轮廓。
王清之平躺着闭着眼,感觉到一阵目光:“看什么?”
“一个大男人,熏什么香。”马文才的语气带着点别扭的嘲讽。
“古有楚君以兰草为带,束之腰身,以示高洁。”王清之的声音很轻,“马公子连这个也不知?”
马文才噎住了——他还真不知道。但输人不输阵,他硬着头皮道:“我当然懂。”
“哦?”王清之似乎笑了笑,“那文才兄每天习武,一身汗味熏得人睡不着,倒像极了市井武夫,不像世家子弟。”
马文才的脸“腾”地红了。
他攥紧了拳头,心里把王清之骂了千百遍——这人不仅看不起他的才学,还嫌他身上有味?
原来不是不想交朋友,是觉得他品味太低!
这个认知让马文才心里莫名窝火,翻了个身对着墙壁,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鼻尖那股兰草香若有似无地飘过来,衬得他身上的汗味越发明显。
其实没有汗味,只是心理作祟。
他决定了,明天一定要去买盒恒月说的那种香膏!
黑暗中,王清之听着身边人越来越重的呼吸声,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很快又隐没在寂静里。
[黑猫小梨子:宿主!你居然调侃马文才!他现在肯定气炸了!不过他居然没动手。
清舟:第一,我是琅琊王氏的人;第二,他怕我真死,而他是唯一嫌疑人,影响仕途。]
窗外的月光渐渐移开,屋里只剩下两人浅浅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倒也不算寂寞。
……
棋课上,谢道韫将棋盘推到桌中央,目光扫过众人:“有谁想来与我对弈一局?若是谁赢了本尊,品状排名自然名列前茅。”
王蓝田第一个举手,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笑:“夫子,学生来!”
他几步走到案前,抓起白子就往棋盘正中央落了下去。
“啪”的一声,棋子在空旷的棋盘上显得格外突兀。
谢道韫看着那枚孤零零的白子,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王蓝田却得意地扬眉:“夫子,我这招‘中心开花’,您怕是没见过吧?是不是怕了?”
恒月在底下翻了个白眼,低声骂了句:“蠢货。”
谢道韫耐着性子解释:“初入门者都知,围棋起手应下黑子。”
王蓝田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灰溜溜地回到了座位。
“还有人吗?”谢道韫再次问道。
马文才举手:“学生愿试。”
他走到案前,执黑子落下,落子沉稳,显然有些功底。
谢道韫:“直奔中原,好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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