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战到底!永不陷落!”
“保卫临海!保卫家乡!”
震天的喊声直冲云霄,连城外的倭寇大营都隐隐传来骚动。
杜亚生看着眼前的景象,突然想起周朔当初任命他为代州府尹时说的话:“百姓不是草,是根。你把根护好了,根就能给你撑住天。”
现在他终于懂了——周朔的惠民政策,不是写在纸上的空话,是让百姓真真切切过上了好日子,所以今天,百姓才愿意用命来护这城、护这国。
第二天天亮,城外竟异常平静。
没有倭寇的呐喊,没有攻城的鼓声,只有风卷着尘土,在战场上空打着旋。
曾二小站在城头,用望远镜观察着倭寇大营——
他看到山本狂介的中军帐前,逶狗们不知从哪找的树木,正在打造简易的攻城梯,还有人在搬运石块,似乎想填平城门前的尸堆。
“看来昨天的仗,也把他们打疼了。”曾二小放下望远镜,对身边的副将说,“他们在休整,造器械,咱们也得抓紧这口气。”
杜亚生早就带着人忙活起来了。
青壮百姓被分成了三队:一队跟着士兵搬运滚木、石块,加固城墙,把破损的城门用铁板钉死;
一队跟着李郎中,在城里的寺庙搭起了临时伤兵营,帮着抬伤员、换药;
还有一队跟着妇人,在城中心的空地上烧水做饭,一锅锅热粥、一个个饼子,源源不断地送到城头。
林文远带着代州大学的师生,在城内的开阔地搭起了“工坊”。
学生们有的在捣硝石,有的在削竹筒,有的在给陶罐缠麻绳——
他们把格物课上学的知识都用上了:硝石、硫磺、木炭按比例配成火药,装进陶罐就是“土炸弹”;
竹筒里塞上火油和布条,就是“烈火罐”;甚至还做了“投石机”,用木头和绳索搭成,能把几十斤重的石头扔到城外。
“先生,您看这个!”一个有些腼腆的学生举着一个竹筒跑过来,竹筒上钻了几个小孔,“在里面装了火药和铁砂,点燃引信扔出去,铁砂能炸开,跟军中的霰弹枪一样!”
林文远接过竹筒,试了试重量,笑着点头:“好小子!脑子转得快!多做几个,等倭狗攻城,让他们尝尝咱们的‘书生炮’!”
城头上,守军也没闲着。
士兵们教百姓怎么扔石头、怎么用竹矛,老兵还在城墙上挖了一个个小孔,能从里面往外射箭,防止倭寇爬墙。
曾二小走遍了每个城墙段,看到一个断了胳膊的小兵正在教几个学生搭箭,他走过去,拍了拍小兵的肩膀:“辛苦你了。”
小兵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颗牙的嘴:“将军,不辛苦!俺昨天吃了百姓送的饼子,喝了稻米粥,有力气!以前陈朝的时候,俺们当兵的吃都吃不饱,哪有人给俺们送东西?现在不一样了,俺得对得起百姓!”
曾二小心里一暖,又走到伤兵营。
李郎中正在给一个伤员换药,伤员的腿被忍镖扎穿了,却笑着说:“郎中,您放心,俺明天就能上城头!俺还没杀够倭狗呢!”
李郎中瞪了他一眼:“老实躺着!等伤口好点再说!城里的百姓都在给你熬药,你要是不好好养伤,对得起他们吗?”
伤员嘿嘿一笑,不说话了。
夕阳西下,把临海城染成了一片凄艳的金红。
城墙上的血迹被夕阳照得发亮,像一道道暗红色的伤疤。
曾二小站在城头最高处,眺望着远方的倭寇大营——
营寨连绵数里,炊烟袅袅,能看到士兵们在营里走动,攻城梯已经造好了十几架,靠在营边,像一个个狰狞的獠牙。
他回头看向城内,灯火已经一盏盏亮了起来。
伤兵营里,妇人正给伤员喂粥;“工坊”里,师生们还在忙着做土炸弹,火光映着他们的脸;街道上,几个孩子举着小旗,在给巡逻的士兵加油。
一片忙碌,却一片安宁——这是他们要守护的家。
“将军,”杜亚生走过来,递给他一封密信,“斥候刚送来的,援军还有一天路程,明天傍晚就能到。”
曾二小接过密信,手指有些发抖。一天,就差一天。
可他不知道,这一天,他们能不能撑过去。
山本狂介不会等太久,今天的平静,只是为了明天更疯狂的进攻。
他握紧了拳头,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兄弟们,百姓们,再撑一天……就一天……咱们能撑到吗?”
远方的地平线上,最后一缕阳光没入黑暗,像被吞噬的希望。
夜色渐渐笼罩下来,倭寇大营的灯火也亮了,星星点点,却透着一股杀气。
城内的灯火虽然微弱,却一盏盏都亮着,像一个个小小的火种,在黑暗里顽强地燃烧。
风又起了,卷着血腥和焦糊味,吹在曾二小的脸上。
他知道,这平静是最后的假象。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就是血战开始的时候。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走下城头——他要去看看“工坊”的土炸弹,去看看伤兵营的伤员,去给百姓们说一句“辛苦了”。
今夜,无人能眠。每个人都在准备着,等待着明天的大战。
城墙上的旗帜,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像是在呐喊,像是在宣誓:
临海城,绝不能被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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