圭圣军书记官江宏业与于得水、于得海、吕长生等人一路抄着小道前行,为避开漠南各小部落的耳目,他们昼伏夜出,专挑偏僻之地行进。
一路上他们穿越了芦苇丛生的水泊,脚下是泥泞的沼泽;走过了水草丰美的草地,耳畔是牛羊的低鸣;也跋涉了黄沙漫天的戈壁,眼前是望不到边的荒芜。
众人虽疲惫不堪,却不敢有丝毫懈怠,毕竟此行关乎能否顺利联络图尔特部落,责任重大。
进入被称为“辽套”辽河北,上游兴安岭南延地区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后世通辽之北的兴安岭南翼,此刻一片生机盎然,无边无际的草原像一块巨大的绿毯铺展开来,各色野花点缀其间,随风摇曳。
江宏业见此美景,压抑多日的心情终于得以舒展,他纵马奔驰起来,忍不住放声唱起了《敕勒歌》:“敕勒川,北银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歌声宛转悠扬,却又不失草原的豪迈,在旷野中回荡。
于得水听着歌声,也被这氛围感染,随即开口唱起了图尔特部落流传的《塞北江南辞》,这首歌调充满力量,歌词中满是对家园的眷恋与对生活的热爱,歌声铿锵有力,与江宏业的《敕勒歌》形成鲜明对比。
江宏业唱罢,笑着摆手:“于兄歌声饱含深情,我自愧不如。不如再唱一首,让我们也饱饱耳福?”
于得水转头看向身旁的吕长生,提议道:“长生,你嗓子好,不如你来唱一首?”
吕长生却摇了摇头,脸上满是低落,羟县一战中,他的亲友多有战死,此刻想起那些逝去的同胞,心中悲痛不已,实在没有唱歌的兴致。
江宏业与于得海见状,连忙上前劝说:“长生,唱歌也是排解心绪的好办法,唱出来或许能好受些。”
吕长生沉默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唱起了流传已久的《陇头歌辞》。
他的歌声高亢而悲凉,歌词质朴却满含哀伤:“陇头流水,流离山下。念吾一身,飘然旷野。”
歌声响起,众人都陷入了沉默,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羟县战场上的惨景,燃烧的房屋、堆积的尸体、流淌的血水,还有那些临死前不甘的眼神。
悲伤的气氛在队伍中蔓延开来,连马儿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沉重,脚步都放缓了许多,吕长生唱到动情处,声音哽咽,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强忍着没有落下。
傍晚时分,天空被晚霞染成了绚烂的橙红色,远处的山峰在霞光中勾勒出朦胧的轮廓,隐约可见几缕白烟从草原深处升起,还能听到传来的阵阵狗叫声,显然是临近有人烟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声响箭突然从前方升起,划破了宁静的黄昏,众人警觉起来,握紧了腰间的武器。
很快数十骑身着素衣的骑手从远处疾驰而来,尘土飞扬,于得水、于得海、吕长生看清来人,脸上露出激动的神色,连忙翻身下马,快步走到一名中年男子的马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中年男子见三人身上带着伤,衣衫褴褛,面露震惊,随即用不善的目光扫过江宏业,语气急促地追问:“你们怎么回事?为何只有你们三人归来?其他人呢?领队的下落如何?”
跪在地上的于得水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中年男子,他正是图尔特部五长老之一的孙杭,在族中掌管对外事务,行事谨慎多疑,于得水将羟县之战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详述出来:“长老,此次羟县之战,圭圣军战力远超我们想象,其武器精良、军纪严明,连满清的精锐部队都不是对手。我们图尔特部两千将士参战,最终惨败,将军也壮烈牺牲,只剩下我们三人侥幸存活。”
他语气沉重,每说一句都像是在撕扯伤口,眼中满是愧疚与悲痛。
孙杭听完,脸上满是震惊,他实在难以相信素来强悍的图尔特部竟会败得如此惨烈,但看着于得水三人身上的伤痕与悲戚的神色,又知其所言非虚。
他压下心中的波澜,目光锐利地盯着于得水,追问核心问题:“那谭威派你们回来,联络我图尔特部究竟有何意图?莫不是想趁机吞并我们部落?”
于得水连忙解释:“长老误会了!此次前来洽谈的是圭圣军书记官江宏业先生,他是进士出身,为人正直。谭都督是想与我们部落结盟,共同对抗满清,并非有吞并之意。”
说罢他又磕了个头。“属下擅自带外人前来,还请长老恕罪!”
孙杭沉默不语,图尔特部长期在诸胡夹缝中生存,对外人向来极为敏感,任何外来势力的接触都需慎之又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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