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徽七年的深秋,甘露殿内灯火通明,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
唐治躺在龙榻上,额角青筋跳动,面色苍白如纸。
一阵阵剧烈的头痛如同潮水般袭来,他紧咬着牙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陛下,放松些,太医马上就来了。”
思宁——如今的林皇后,坐在榻边,温凉的手指轻柔地按压着唐治的太阳穴。
她声音低柔,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实际是因为她精通医术,也精通按摩缓解对方痛苦的穴位。
但到底不好表现出来。
思宁今日穿着一件藕荷色的常服,未施粉黛,比起平日母仪天下的威仪,更多了几分温婉。
唐治勉强睁开眼,看到的是思宁沉静担忧的眉眼。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让她蹙眉,但她只是默默承受着。
“朕……无碍……”他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却更显虚弱。
两名太医院院判几乎是踉跄着被内侍催进来的,额上俱是冷汗。
施针的过程漫长而寂静,只有银针微颤的嗡鸣和皇帝偶尔压抑的闷哼。
思宁退开几步,垂手而立,担忧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榻上的人。
她看着太医们凝重的神色,心中了然。
陛下的风疾,是宿疾,亦是操劳国事过甚的症候。
约莫一炷香后,唐治的呼吸终于平缓下来,紧绷的身体也逐渐松弛。
他挥了挥手,太医们如蒙大赦,躬身退至外间斟酌药方。
内殿只剩下帝后二人。
“宁儿,”唐治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太医的话,你也听到了。需静养,忌劳心劳力。”
思宁端过一旁温着的参茶,递到他唇边,柔声道:“既如此,陛下便好好歇息。
江山社稷固然重要,但陛下的龙体才是根本。”
唐治就着她的手饮了一口,目光却锐利地扫过她担忧的面容。
“歇息?谈何容易。
奏折堆积如山,河北赈灾、西域兵备、漕运改制……哪一件能耽搁?”
他顿了顿,语气中透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忧虑与不满。
“朕曾试过将部分国事交给太子处理,可太子事事请教舅舅,于政事上毫无主见,唯唯诺诺。
若现在将国事全权交予他,朕只怕,朕这些年打压世家、提拔寒门的努力,都要付诸东流!”
他的话像是重锤,敲在寂静的殿内。
思宁眼帘低垂,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并未接话。
她知道,此刻的皇帝不需要建议,只需要倾听。
或者说,这是陛下的暗示。
催促她促使废太子的举动,要更加快了。
果然,唐治沉默片刻,目光重新落在思宁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考量。
“国事繁忙,总要有人分担。太子不堪大任……”他语速放缓,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
“宁儿,你素来聪慧,或许……能帮朕分担一些。”
“只是太子毕竟在,让宁儿你帮忙分担,怕是会引前朝争议,罢了!”说着,皇帝叹气无奈。
思宁即使想到平行时空的历史,早有预料,但心中还是一震,忍不住抬眸看向唐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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