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爬上四合院的墙头,三组的人就炸了锅。
王干事攥着那张刚从传达室拿来的电报,指节捏得发白,纸角都被汗浸湿了。他身后,小周手里的搪瓷缸“哐当”掉在地上,里面的玉米糊糊洒了一地;老李蹲在门槛上,旱烟锅子歪在嘴角,烟灰落了满衣襟也没察觉;连最沉得住气的赵大姐,都把手里的毛线针戳在了自己手背上,“嘶”地吸了口凉气。
“王干事……你再念念?”老李的烟锅子终于掉下来,滚到脚边。
王干事深吸一口气,喉结上下滚动,声音发飘:“电文说……说咱们三组报上去的‘山地灌溉改良方案’,被部里评上全国特等奖了。”
“啥?”小周蹦起来,膝盖磕在桌角也顾不上揉,“就……就咱那个改了七遍、被张工骂‘能浇死蚂蚱却浇不活苗’的方案?”
赵大姐捡起飞针,指尖还在抖:“上个月送审的时候,我瞅着二组的方案比咱的花哨多了,他们连模型都做了三套……”
“可电报上明明白白写着‘三组,特等奖’,还说……说要调咱组去北京领奖,下个月在人民大会堂开表彰大会。”王干事把电报递过去,纸页在风里抖得像片枯叶。
小周抢过电报,一个字一个字地数:“三、组……特、等、奖……真的是咱!”他突然怪叫一声,抱着老李的肩膀就跳,把老头掀得差点坐地上。
“别闹!”王干事喝了一声,可自己的嘴角却咧到了耳根,“赶紧收拾东西!部里说派车来接,让咱带着方案原稿和数据记录,这就去局里集合!”
“哎!”小周应着,转身就往资料室冲,刚跑两步又刹住脚,挠着头笑,“我……我激动得忘了原稿放哪了!”
“在最下层铁柜,带蓝皮夹子的那个!”赵大姐推了他一把,自己则翻出压在箱底的蓝布褂子,手抖得系不上扣子,“你说这……我这身衣服是不是太旧了?去人民大会堂,能行吗?”
老李捡起烟锅子,在鞋底磕了磕,突然往屋外跑:“我得去喊老张!他昨儿还说咱这方案是‘瞎子点灯’,让他也听听这消息!”
“别去了!”王干事喊住他,“张工凌晨就去工地了,等咱从局里回来再说,给他个大惊喜!”
正说着,院外传来汽车喇叭声,三长两短,是局里的车。小周抱着资料夹冲出来,蓝皮夹子上还沾着他前几天打翻的墨水印;赵大姐换了件新做的的确良衬衫,领口的扣子扣错了位;老李把烟锅别在腰上,手里攥着皱巴巴的笔记本,上面记着三个月来每天的土壤湿度数据。王干事最后锁门时,手还在抖,钥匙捅了三次才插进锁孔。
车刚驶出胡同,就撞见骑着二八大杠的张工。他车筐里装着新取的土样,看见他们坐的吉普,老远就喊:“三组的!你们那方案被打回来了吧?我就说……”
话没说完,王干事从车窗探出头,把电报扬得老高:“张工!咱中了!特等奖!去北京领奖!”
张工的车“吱呀”一声刹在路边,脚撑子没支稳,连人带车摔在地上,土样撒了一地。他顾不上扶车,爬起来就往吉普这边跑,鞋上还沾着泥:“你再说一遍!啥奖?”
“全国特等奖!”小周探出头,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张工,你上次说咱方案能评个鼓励奖就烧高香,现在打脸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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