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天启帝猛地拄紧长枪,枪杆撞在木板上发出闷响。
“见了朕,还不下跪?”
地瓜摸了摸鼻子,没接话,只是扫了眼周围那些举着火铳的士兵。
那些火铳,有的枪管歪歪扭扭,有的药池里还沾着泥,看着就像堆刚从炉子里扒出来的废铁。
“我家陛下说了。”
地瓜扬声道:“你若现在降了,保你一世安稳,跟济南王似的,领几亩地养老,也算对得起你赵家的祖宗。”
“降?”
天启帝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突然从高台上直起身,指着身后的队伍。
“你看清楚了!朕有五万兵马!还有这些……”
他猛地挥手:“给使者瞧瞧咱们的厉害!”
早有准备的士兵立刻上前,十几支火铳被架起来,对准远处的芦苇丛。
随着一声令下,“嘭嘭”的枪声在雾里炸开,硝烟裹着硫磺味飘过来,可远处的芦苇只是晃了晃,连根像样的杆子都没打断。
有支火铳甚至“炸膛”了,铁管崩成几瓣,溅起的碎片擦着旁边士兵的脸飞过,吓得那人惨叫着抱头蹲在地上。
地瓜看得直皱眉,又忍不住想笑:“天启老哥,你这玩意儿……是烧火棍改的?”
“你懂什么!”
天启帝脸涨得通红,指着那几支勉强响了的火铳。
“这是列阵用的!万支齐发,李开的人就算是铁打的,也得成筛子!”
“万支?”
地瓜挠挠头,突然从腰里摸出步枪,对着五十步外一棵碗口粗的柳树,抬手就是一枪。
嘭!
枪声脆得像裂帛,雾被震得荡开一圈。
对岸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棵柳树的树干猛地一颤,溅起一片木屑。
一颗铅弹正正嵌在树干中心,透过雾都能看到那个黑洞洞的眼。
“我这玩意儿。”
地瓜掂了掂步枪,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传到高台上。
“一个人,十秒钟能打五发,一百五十步外,指哪打哪。你那五万兵马,够不够弟兄们练准头?”
高台上的天启帝脸色瞬间白了,握着长枪的手止不住发抖。
他当然看得出,那枪声、那准头,比自己造的火铳强了何止十倍?
可话已说满,当着五万兵马的面,哪能认怂?
“妖术!不过是些唬人的妖术!”
他突然嘶吼起来,指着地瓜道:“李开小儿!不敢亲自来见朕,派个憨货来送死吗?告诉你,今日要么降,要么死!”
地瓜叹了口气,往后退了两步,对着北岸扬声喊:“旅长,他不降!”
北岸的雾里,传来李开平静的声音:“知道了。”
话音刚落,南岸的士兵突然骚动起来。
雾里隐约传来“咔咔”的声响,那是步枪上膛的动静,密密麻麻,像无数条蛇在吐信。
天启帝猛地看向北岸,雾浓得看不清具体的阵列,可那股无形的压力却像潮水般涌来,压得他胸口发闷。
他突然想起汴梁战场上,福王的铁骑是怎么溃散的;想起京城的守军是怎么扔刀投降的。
“放……放铳!”
他声音发颤,指着北岸下令:“给朕打!把他们打回去!”
士兵们慌忙举起火铳,可药池里的引药被雾打湿,半天点不着。
好不容易有几支响了,铅弹也只是在雾里划了道浅痕,连北岸的边都没摸到。
而北岸的枪声,已经开始响了。
嘭!
嘭!
嘭!
不是密集的齐射,而是稀疏却精准的点射。
每一声枪响,南岸就会传来一声惨叫。
雾里看不清子弹是从哪来的,却总能准确地掀翻一个士兵的头盔,或是打穿甲胄的缝隙。
恐慌像瘟疫一样在南岸蔓延。那些本就被强征来的士兵,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手里的火铳变得滚烫又沉重,有人开始扔下武器,往后面的雾里钻。
“不许退!谁退斩谁!”
张彪拔刀砍翻一个逃兵,可溃散的势头已经挡不住了。
高台上的天启帝看着这一切,突然觉得手里的长枪重得像座山。
他终于明白,自己捡来的不是救命稻草,而是李开早就扔了的破烂。
那些他引以为傲的“利器”,在真正的步枪面前,连烧火棍都不如。
雾渐渐散了些,北岸玄色的阵列愈发清晰,前排士兵的步枪依旧斜指前方,准星后的眼睛,冷得像冰。
地瓜已经退回了北岸,站在李开身边,看着南岸混乱的人群,撇撇嘴:“早说了降了好,非不听。”
李开望着南岸高台上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玄色披风在风里微动:“骄兵必败。他以为靠人多、靠几件破烂就能翻盘,却忘了,百姓要的从不是这些。”
雾彻底散尽时,阳光如金箭般刺破云层,照在北岸的步枪阵列上,玄色军服泛着冷光,枪管的准星折射出刺眼的锋芒。
“第一列,推进!”
李开的声音在滩涂上传开,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
五千乡兵呈梯队向前,脚步踩在湿泥里,发出整齐的“噗嗤”声。
前排士兵平端步枪,枪口始终锁定南岸的溃兵,每走三步,便有一排枪声响起。
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震慑。
零零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