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做一个相关研究,”林薇压低声音,“关于人类意识在特定状态下能够扩展感知能力的现象。如果你们不介意,明天我想请你们参加一个小型讨论会,有几个学者会对你们的体验感兴趣。”
第二天上午,在一间安静的会议室里,李明和柳儿面对着小群学者,分享了他们的经历和感知变化。林薇在一旁偶尔提问引导,但大部分时间让两人自由描述。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教授在听完后若有所思:“你们描述的体验,与一些古老智慧传统中的‘内观’实践惊人相似。佛教中观‘真空妙有’,道家讲‘致虚极守静笃’,都是在说看破表象直探本质。”
“在现代术语中,”另一位年轻研究者补充,“这类似于‘扩展意识状态’下的感知。有些实验表明,在深度冥想或特定催眠状态下,人确实能够感知到通常意识过滤掉的信息。”
讨论进行得热烈,李明和柳儿逐渐放松,更详细地描述了那个“梦回稷下”的体验,以及之后持续的这种双通道感知能力。
“最奇妙的是,”柳儿说,“我们并没有刻意做什么,这种能力似乎自然而然地保留了下来。现在我能同时感知到房间内每个人的情绪状态,就像同时听到多声部音乐中的每个声部。”
会议结束后,林薇单独留下他们。
“你们的体验非常珍贵,”她说,“大多数人需要多年修炼才能达到你们似乎一夜之间获得的状态。我能感觉到,你们之间有一种特殊的能量共鸣,可能相互强化了这种感知。”
她犹豫了一下,继续说:“事实上,我研究‘心理时间’和意识扩展多年,是因为我自己也有过类似体验。只不过我的没有你们这么强烈和持久。”
三人聊了很久,发现彼此有许多共同的理解和体验。临走时,林薇邀请他们参加一个定期举行的“意识探索小组”,两人欣然同意。
校庆的最后一天,李明和柳儿再次来到103教室——那个在“梦”中听讲座的地方。
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洒进空无一人的教室,灰尘在光柱中缓缓舞动。两人静静地坐在后排,感受着这个空间的宁静与能量。
“即使没有那个奇特的夜晚,这里也一直是个特殊的地方,”柳儿轻声说,“记得大学时,我们常来这里自习,总是感觉思维特别清晰。”
李明点头:“也许某些地方的能量场确实更有利于内省和意识扩展。”
他们闭上眼睛,尝试将注意力转向内在,不再抗拒那种双重视角的感知方式。渐渐地,教室的物质形态似乎变得略微透明,他们再次感知到那些流动的能量图案和连接的光线,只是这次没有那么强烈和清晰,像是透过毛玻璃看到的影像。
“不需要完全进入那种状态,”李明闭着眼睛说,“就像林薇说的,我们可以学会在日常生活中保持这种扩展的感知。”
柳儿握住他的手:“就像学会同时聆听旋律和每个单独的音符。”
当离开稷下学院时,两人有一种奇异的平静和确信。他们知道,某种重要的转变已经发生,不只是那一夜的奇特体验,更是他们对实相本质的理解发生了根本变化。
回程的火车上,柳儿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轻声道:“看那些田野和远山,我依然能看到它们的美丽形态,但同时也能感知到它们内在的生命力和能量流动。这不但没有减少它们的美,反而让一切更加丰富和深刻。”
李明微笑点头:“看破伪装不是为了否定表象,而是为了更全面地体验实相。”
火车穿过隧道,车窗暂时映出他们的面容。在那一瞬间,两人都仿佛看到自己的影像微微发光,眼中有着比往常更深邃的光芒。
当列车驶出隧道,重见天日时,李明轻轻说:“也许我们每个人都是如此——既是物质的,也是能量的;既是分离的个体,又是整体的一部分。”
柳儿靠在他的肩上,感受着双重视角下的丈夫——既是熟悉的肉身,又是广阔能量场中的一个焦点,既近在咫尺,又连接着无穷远方。
“回北京后,”她说,“我想正式开始学习内观冥想。”
“我们可以一起,”李明回答,“还有参加林薇的那个小组。”
火车隆隆向前,承载着他们和他们对实相的新理解,驶向日常生活的方向。但两人知道,日常生活已不再完全“日常”,因为感知的门户一旦开启,就再也无法完全关闭。
窗外,夕阳西下,天空呈现出绚丽的色彩。在李明和柳儿的眼中,那不仅是光线在大气中的散射现象,更是能量的一场视觉交响乐,既短暂易逝,又永恒常在。
李明的手指停在键盘上方,最后一个句号的触感还留在指尖。窗外的城市灯火阑珊,霓虹灯的光晕在夜空中微微颤动,像是一幅投射在幕布上的幻影。
他揉了揉眼睛,转向沙发上的柳儿:“我刚才说到哪儿了?”
柳儿从书本中抬起头,金丝眼镜后的眼眸含着温和的笑意:“你说到伪装实相,像是迷彩服上的花花草草。”她轻轻合上手中的书,封面上《内观修行》几个字在灯光下依稀可见。
“对,”李明恍惚了一瞬,仿佛刚才经历了一段奇异的旅程,但具体内容已经模糊不清,“有时候我觉得,我们看到的这个世界可能只是...”
“一种伪装?”柳儿接过他的话,嘴角带着若有所思的微笑,“佛教说‘色即是空’,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她顿了顿,声音柔和下来,“不过现在,我觉得我们应该休息了,明天还要去稷下学院参加校庆呢。”
李明点点头,关掉了电脑。屏幕暗下去的瞬间,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像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却又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
夜深人静,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熟睡的两人身上。窗外,城市的灯光依旧闪烁,如同一场永不落幕的幻梦。
晨光透过窗帘,唤醒了卧室中的宁静。
李明先睁开眼睛,望着熟悉的天花板,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他转头看向仍在熟睡中的柳儿,忽然有一种双重的感知——既看到妻子安宁的睡颜,又仿佛能感知到她梦境中的柔和波动。
“早安,”柳儿醒来,迎上他的目光,微微一笑,“我做了个很奇怪的梦,但记不清内容了。”
“我也是,”李明说,一边起身拉开窗帘,“只觉得醒来后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阳光涌入房间,柳儿眯起眼睛:“今天的阳光好像特别...立体?”
李明闻言一愣,他也注意到了类似的感觉。光线不再仅仅是照亮物体的工具,它本身似乎具有了某种质感和深度,像是能够同时被眼睛和另一种内在感官所感知。
准备出门时,这种奇异的感知变得更加明显。他们不仅能听到街上的车流声,还能隐约感知到那些声音背后的振动模式;不仅能看见邻居打招呼的笑脸,还能感受到那笑容背后的真实情绪。
“张阿姨今天心情很好,”柳儿在电梯里轻声说,“虽然她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李明惊讶地发现自己也感知到了这一点:“而且楼下的老王虽然笑着问好,但其实正在为什么事情烦恼。”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有解释自己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前往稷下学院的路上,李明开着车,忽然说:“其实我昨晚做了一个片段的梦,梦到我们已经在学院里了。”
柳儿怔了一下:“我也梦到了类似的片段,梦到陈教授还在那里讲课。”
一阵舒适的沉默在车内蔓延,两人都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感觉某种难以言喻的联系正在他们之间加强。
当稷下学院的大门终于出现在眼前时,两人都有一种奇异的熟悉感,仿佛不久前刚来过这里,尽管他们实际上已经五年没有回来了。
校庆活动热闹非凡,老同学们相聚畅谈。李明和柳儿发现自己能够异常敏锐地感知到交谈中的真诚与虚伪,喜悦与忧虑,甚至是一些人自己都未完全意识到的情感。
“你的研究听起来进展不错,”李明对一位正在夸夸其谈的老同学说,“不过你其实对当前的方向有些不确定,对吧?”
那位同学愣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说实话,确实如此。你怎么看出来的?”
柳儿在一旁微笑,她发现自己也能够感知到人群中那些微妙的能量流动——谁与谁之间有未解决的情感纠葛,谁在光环之下隐藏着不安,谁的笑容背后有着真诚的祝福。
中午在校园里漫步时,他们遇到了周涛。与记忆中相比,他显得疲惫许多。
“好久不见!”周涛热情地拥抱他们,然后下意识地揉了揉胸口,“最近工作太拼了,老是觉得这里不太舒服。”
李明和柳儿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立即感知到了周涛心脏区域能量的不平衡。
“你得注意休息,”柳儿关切地说,“心脏问题不能忽视。”
周涛惊讶地看着他们:“你们怎么知道是心脏?我都没说啊。”
两人一时不知如何解释,只好含糊地说是猜的。
下午的讲座中,一位教授正好讲到人类感知的局限性。李明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举手发言:“我认为我们的感知不仅有限,而且是被刻意限制的。就像...就像一种伪装,让我们只看到实相的一部分。”
讲座结束后,一位女士走向他们:“你们的观点很有趣。我是林薇,研究心理学和意识科学。你们是否听说过‘心理时间’这个概念?”
听到这个词,李明和柳儿都感到一阵莫名的熟悉和共鸣。
“为什么问这个?”柳儿谨慎地反问。
林薇微笑:“只是觉得你们可能对这个领域感兴趣。我在组织一个小型讨论会,关于意识扩展的研究。如果你们有空,欢迎参加。”
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答应会考虑参加。
傍晚时分,大部分校庆活动已经结束。李明和柳儿漫步到校园里那条着名的林荫道上,夕阳透过树叶洒下斑驳光影。
“今天一整天,”柳儿轻声说,“我都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我们能感知到的东西比平时多了许多。”
李明点头:“我也有同感。像是...像是梦中的某种能力被带到了醒着的生活中。”
他们走到103教室外,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向里面空无一人的房间。两人同时感到一阵强烈的熟悉感,仿佛不久前曾在这里经历过什么重要的事情,但记忆却模糊不清。
“也许我们真的共同做了一个梦,”柳儿若有所思,“而那个梦改变了我们感知世界的方式。”
李明握住她的手:“不管是梦还是什么,我觉得这种变化是真实的,也是好的。”
当稷下学院的钟声响起,回荡在暮色中,两人静静地站着,感受着钟声既在外部空气中振动,也在他们内心的空间回响。
回程的路上,夜色已深。柳儿望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点点灯火,忽然说:“那些灯光,既是实际存在的物体,也是能量的一种表现形式。我们能同时看到这两个层面,不是很美妙吗?”
李明微笑点头,没有回答,但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平静和喜悦。
他知道,有些事情发生了变化——不是世界变了,而是他们感知世界的方式发生了微妙的转变。就像同时能够听到旋律和每个单独的音符,看到迷彩服上的花纹和穿着迷彩服的士兵。
当他们到家时,夜空中有星星隐约可见。柳儿抬头望去,轻声道:“即使在最黑暗的夜晚,也有光的存在。只是有些光我们的肉眼看不见,但并不意味着它们不存在。”
李明搂住她的肩膀,感受到一种超越物理接触的联结。他知道,梦或许已经醒了,但梦所带来的启示却留在了醒着的生活中,如同一道细微却持久的光亮,照亮了实相的不同层面。
进屋后,他们不约而同地看了一眼沙发和电脑桌,那里是前一晚他们讨论“伪装实相”的地方。一切如常,却又完全不同了。
“明天,”柳儿说,“我想正式开始学习内观冥想。”
“我们可以一起,”李明回答,然后补充道,“还有联系林薇,参加那个意识探索小组。”
夜深了,城市渐渐安静下来。在这个充满“伪装”的物质世界里,两颗心却感知到了那伪装之下的真实连接,如同黑暗中微弱却坚定的星光,提醒着他们:实相比眼睛所能看到的,要广阔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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