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现在共有三人,吏部尚书祖同泽、礼部尚书谭炳和户部尚书楚安。这种事本该内阁首辅兼吏部尚书祖同泽出面,但这老头儿称病在家,不露面。
大家只能推举内阁次辅兼礼部尚书的谭炳带头,面奏此事。谭炳不可能单干,得罪皇上的事怎么能自己一人来?他拉着楚安一起去御书房找皇上理论。
谭炳打头阵,腰杆儿挺的笔直,讲出的话掷地有声。
“陛下,藩王们所缴的罚银是盘剥民脂而来,这些银子沾着百姓血汗,怎好入了内库?”
皇上漫不经心地转着玉扳指,“谭尚书这话就偏了。太祖曾说,皇亲国戚有犯,在嗣君自决。他们的错朕已经罚过了。”
随即敲了敲桌案,“就像家里子侄做错事,总得给长辈递个孝敬,难不成还要街坊邻居来评理?”
“陛下此言差矣!”
谭炳激动的往前半步,“藩王食朝廷俸禄,守的是江山社稷,他们的罚没与供奉,理当归入国库充盈军饷、赈济灾民。若尽数流入内库,岂不是让天下人觉得陛下重私产而轻公义?”
皇上冷笑一声:“充盈军饷?赈济灾民?每年发的军饷有多少能到将士手中?赈灾银子又被你们层层盘剥了多少?底下的‘孝敬’银从哪儿来的?当朕是聋子瞎子,什么都不知道吗?”
越说越气,皇上“噌”的起身,指着谭炳身后站着的楚安,“楚安,朕让你自查户部,你给朕查出什么了?户部的事你都没弄明白,就想把手伸到朕的内库?藩王们的银子进了朕的库房,是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也是朕敲打他们的手段。何时轮到你们来指摘皇家家事?”
楚安垂着头,额角几乎要抵到胸口,他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像祖同泽一样称病在家躲风头,还被迫跟谭炳这个犟筋来御书房找骂。户部的事不是他不想查,而是有些内情碰不得。都察院的人明里暗里点过他多少次,让他注意分寸。因此,最后他的答卷自然让皇上大为不满。
犟脾气的谭炳不肯就此罢休,继续劝说:“陛下,您是万民之主,而非一家之主啊!”
“朕既是万民之主,也是一家之主。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国事当按国法办,家事自该依家规处置。你们皆是朝廷重臣,难不成自家宅院里的事,还要闹到衙门去评理断是非?”
皇上的语气不带一丝温度。谭炳被这席话堵得喉头一阵发紧,一个辩驳的字也说不出。
一直充当背景板的夏温娄见谭炳身子晃了晃,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随时可能厥过去,老头儿要是真在御书房有个三长两短,皇上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他忙快速上前,伸手稳稳托住谭炳的胳膊,“谭大人,您先缓口气,仔细脚下。”
又转向楚安,递去个“快搭腔”的眼色。楚安早想脱身,此刻像是得了特赦,忙躬身垂首,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几分刻意的恭顺:“陛下,臣等叨扰多时,先行告退。”
说罢,便与夏温娄一左一右搀住谭炳。谭炳还不愿走,想再跟皇上辩一辩,可他既未想出如何辩驳,也敌不过二人的力道,只能被他们两人半拖半架着往外走。
夏温娄再回来时,皇上已经坐回椅子上悠哉的喝茶。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眼皮都未抬,“走了?”
“走了。看他哆哆嗦嗦的,估摸着要歇两日。”
皇上嘴角泛起一抹嘲讽的笑:“你也太小看他了,这点阵仗算什么?明日保不齐就精神抖擞地跑来跟朕掰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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