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赤道,一路向北,南半球的炎炎盛夏便被抛在了身后。
十二月的北半球,早已浸在沁骨的凉意里,唯独温哥华的一月,被太平洋暖流温柔地拥着——没有酷寒的凛冽,反倒藏着种湿漉漉的诗意。
斯坦利步道上,人影交错。慢跑者的运动鞋敲着地面,节奏轻快;遛狗人牵着绳,看金毛犬追着飘落的枫叶跑,尾巴扫过带露的草叶。
风里混着海水的咸和松针的香,连阳光都带着点慵懒,透过薄雾洒在步道上,把往来的身影都染得毛茸茸的。
沙沙的叶响混着脚下脆裂的落叶声,在风里轻轻起伏。
贺鸿煊一行人走在斯坦利步道上,左手边是翻涌着青灰色浪涛的海,咸腥的风漫过堤岸;右手边是红杉林,笔挺的树干刺破薄雾,投下斑驳的影。几人的脚步恰好落在海陆交界的那条无形线上,衣袂被风掀起边角,与远处的浪、近处的树影叠在一起,像幅流动的画。
“哇哦——”乌瑟曼望着眼前的景致,忍不住低呼,“自从七年前全球气候变冷,这种暖冬里的海与林,倒真是许久没见了。”
奥霍斯圣学府位于安第斯山脉,常年的干旱让那里即便是沿海,也难以看到这般景色。
他抬手接住一片旋落的枫叶,指腹摩挲着那点残留的猩红:“以前总觉得冬天就该冰天雪地,倒忘了,原来海边裹着的冬天,是这样的。”
贺鸿煊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红杉的针叶间漏下细碎的光,落在海面上,碎成一片跳动的金。
七年前那场气候剧变后,多数地方的冬天只剩冰封的萧瑟,这般既有海的柔、又有林的静的景致,确实成了稀罕物。
“往前走吧,”他轻声道。
“话说回来,我们来这做什么?”海蒂歪着头,眼里满是好奇。
“去见个人。”贺鸿煊的目光掠过海面,声音压得很低,显然没什么心思流连沿途的景致。
众人见他眉宇间凝着沉郁,便知此刻不宜多问,脚步下意识地加快了些。
很快,一座破旧的灯塔出现在视野里。黄昏的余晖正一点点沉入海面,远处轮船的汽笛声悠长地荡过来,带着海水的潮气。天空已浸在墨蓝里,只余西边一抹淡紫的霞光,勉强勾勒出灯塔锈蚀的轮廓。
灯塔下,立着个穿军绿色风衣的男子,身形挺拔如松,正朝着他们的方向望来。
他身旁站着个少女,枣红色的围巾在风里扬起一角,发丝被吹得贴在颊边。
她的五官尚带着青涩,却已显露出惊人的精致,肤色并非欧美人惯有的白皙,而是透着点健康的粉。
身形高挑,站在那里,像株迎着风的白杨。
只是她的鼻头和脸颊都红扑扑的,分不清是被海风吹的,还是藏着别的情绪。
“哥!”
少女的声音像被风揉过,裹着几分雀跃,又掺着丝微颤。
她显然等不及贺鸿煊走近,就小跑起来,长靴踩在步道的碎石上,发出一阵急促的“咯噔”声,像串被敲响的风铃。
下一秒,她像阵带着暖意的风,直直扑进贺鸿煊怀里。
风衣的衣角被她攥得发皱,那抹枣红色的围巾蹭过他的脖颈,带着点海风的凉和少女身上的皂角香。
“哥……”
刚喊出这一声,所有的欣喜都碎成了哽咽。
她把脸埋在他胸前,肩膀剧烈地起伏着,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决堤,哭声里裹着委屈、思念,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后怕,像断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砸在他的衣襟上。
贺鸿煊的身体僵了一瞬,随即缓缓抬起手,掌心轻轻落在她颤抖的背上,像托着一件易碎的珍宝。
“怎么哭成这样?”他的声音放得极柔,指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哥……”贺唯依把脸埋得更深,声音闷闷的,混着浓重的鼻音,“我昨晚……我昨晚做了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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