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他听不懂,就连旁边的言文镜,隔的支队长也听的一头雾水。
“好,那我简单点:如果在西陵,那就是弱酸性环境,铜钱表面会生成疏松的绿碱式氯化铜,乃至有毒的醋酸铜。大部分的铜钱,腐蚀的连字看不清……”
“但如果是东陵的弱碱性环璋,铜钱表面大都会生出稳定的氧化亚铜薄层。就像乾隆的裕陵墓道里出土的铜钱,埋了几百年,仍旧透赤光……”
马山一脸懵逼,半信半疑。
包括言文镜,以及隔的支队长。
什么弱碱、弱酸,还有什么氯化铜、氧化亚铜他们都不是很懂。但至少知道:两地破获的清代盗墓案中,保定西陵出土的铜钱比例,比遵化东陵少的多。
而且品相普遍要差一些。
但要仅凭这一点,就断定什么东陵西陵,马山总觉得有些不大可能。
言文镜也觉得不是太有服力,主要是他发现,林思成的前后矛盾:东陵是弱碱环境,好保存,西陵是弱酸环境,难保存。如果照这么,这枚铜钱应该出自东陵,而非西陵。
林思成反了,还是故意的?
马山也反应了过来,眼神闪烁,飘忽不定。
“是不是觉得,我的南辕北辙,牛头不对马嘴?因为事无绝对!”
林思成笑了一下,“虽然西陵是太行山酸性岩区,但道光的慕陵恰好处于隐伏石灰岩断层,溶蚀反应释放碳配氢钙,导致土壤和地下水质碱化……”
“更凑巧的是,道光时国力渐哀,为节省成本,道光的慕陵只用了少量的石砖,大部分都为三合土。其中,石灰占比百分之四十以上,等于碱中加碱……
由此,慕陵虽然在西,但PH值比东陵的还低,再加之前没被盗过,墓室内未通风,环境稳定,温度又适中,促使铜钱生成氧化亚铜的条件比东陵还要高。就像这一枚,枣红底泛金属光,比新的还像新的……”
“当然,你们暂时应该没有盗慕陵的技术,估计也没那个胆子。想来,应该盗的是那座陪陵。但道光的陪陵没被盗过的,就那么几座……”
着,林思成又拿起铜钱,“来,马掮作,咱们再聊一聊,你们盗的是哪一座?”
起初还好,马山虽然被惊的不轻,但至少还能按捺的住。不像刚才刚听到“西陵”,吓的脸色都变了。
但当他听到“慕陵”两个字,仿佛迎面砸来的两拳,砸的他头昏脑涨,眼冒金星。
两只眼睛使劲的瞪,铐在桌子上的双手攥成了拳,禁不住的颤。
这狗日的就靠一枚铜钱,就能断出这么多?
马山不是没见过行家,不是没遇到高手,但再是高手,能猜到这枚铜钱是新出土、能猜到是从西陵挖的,已是顶到天。
这子就他妈的见了鬼了,不但直直的指到了慕陵,还断定是陪陵?
而西陵的墓有多少座?现存的,至少两百多。就好像,这墓是他盗的一样……
看马山慌成了这样,林思成心中一动:不止盗了慕陵,既便是帝陵,二十年顶到天。
马山绝对还有事!
他想了想:“马掮作混迹江湖多年,见多识广,志坚如铁。如果盗的只是陪陵,不至于让你惊惶失色……你让我想想……”
林思成捏着眉心,稍一思忖,脑海中灵光一闪:“想来是出过人命……咦,出货时起了内讧,洞子里埋了人?”
马山的身体止不住的一抖,脸色煞白:还他妈按捺个屁?
他恨不得站起来冲出去,把林思成的嘴捂上。
再想想刚才:你他妈才几岁,还彩子远,针尖活?笑死个爹。
而现在:彩子远算个屁?就这种人,就这个眼力,就这个能力,王鹞子给他提鞋都不配。
但那天的自己,为什么就跟屎糊住了眼睛一样,认死了他就是王鹞子的同伙?
如果没有劫他,没有动他,大不了就是损失上千万的货,顶多一年半载就赚回来了。
现在好了:他仅凭一枚铜钱,就能推断出慕陵,甚至于猜出起了内讧,把同伙在洞里灭了口?
而正如他所的,慕陵就那么大,从来没被盗过,从来没通过风的陵墓就那么几座,他找到很难吗?
然后联合公安,顺藤摸瓜的找到墓,再把他亲手栽了生桩的同伙挖出来……
一时间,马山又悔又恨,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言文镜和书记员跟冻住了一样:这一次,马山的情绪波动比上一次的还要大,还要剧烈。
压根不用专家,更不用观察什么微表情,长眼睛的都会看:这狗日的脸都吓白了。
这明什么?明马山,真把慕陵给盗了?
哪怕是陪陵,那也是皇帝的陪陵。而数遍清东陵和清西陵,帝陵后陵皇子陵,大墓墓公主墓,加起来五百来座,从来都没被盗过的有几座?
判他二十年轻轻松松。
而且,真的杀了人?
这要是被查实了,马山吃三回花生米都有余……
隔,一群专家加两个领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就靠一枚铜钱?
办了这么多年案子,真就涨见识了:没有任何证据,甚至没有任何线索,纯靠臆测诈唬,却诈得嫌疑人惊慌失措,方寸大乱的,真就是头一回见。
而且这还是个彻底摆烂的老油条,更是个反侦察经验丰富到极点,甚至连死都不怕的滚刀肉。
三言两语,就被诈的露了马脚?
正暗暗惊诧,监控室的书记员抬起头,一脸纠结:“领导,这怎么记?”
副总队长“呵”的一声:“你记个屁!”
这是赤裸裸的诱供,你怎么记?
关键的是,嫌疑人压根就没开口,只有林思成一个人在那,你记了有鸡毛用?
记他嘴张了多大,眼睛瞪了多圆?
重点在于,接下来怎么往下查。
瞪了书记员一眼,副总队长又伸出手,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王教授,惭愧!”
确实该惭愧。
之前还能是他们一时疏忽大意,才出的事。但人抓了回来,忙活了一周多,一群人绞尽脑汁,方法用尽,进展却微乎其微。
林思成一来,随便使了两招,就峰回路转,云破天开?
不是没有受害人协助警方办案的先例,但效果立杆见影,且前后反差这么大的,有过几次?
王齐志点点头:“领导客气,我怎么感觉,也不是很难?”
一群人愣住,不知道点什么。
王教授,你到底是不懂装懂,还是心里有怨气,故意往人心口扎刀子?
要不难,这么多人能审一个星期,马山能这么嚣张?
要不难,言文镜能瘦的脱了相?
他们很清楚,哪怕马山零口供,照样能定他的罪。因为最后肯定能查到他犯罪的线索和证据。
但问题是,什么时候?
有句话:蔓草难除,流毒无穷。
充其量,马山只是个手套,不把他背后的人挖出来,不把内部的脓疮挤破,烂肉剜掉,没了马山,还有牛山、朱山、羊山。
无非就是换个人,换个身份再换个地方。
所以,现在最迫切的,是怎么让马山开口,再吐个干净。
七年十年当然不够,甚至无期都可能不够。但如果能查实死罪,不信他不开口。
是不怕死,但当他知道真的会死的时候,你让他试一下?
像这种掘人祖坟的下三滥,哪有什么仁义道德可言。别什么老板,连亲爹亲妈他都敢卖。
问题是,怎么才能让马山知道,再不交待就是死到临头,他想交待都没机会。
话再回来:难道言文镜、这么多专家不知道攻心为上,不知道虚虚实实?
只要能破案,诈两句算什么。问题是,他们拿什么诈?
马山又不是白痴,相反,又奸又滑:你光他盗过墓,光他杀过人,却不盗的是哪,在哪杀的,信不信他能把大牙笑掉?
所以,哪怕是诈,你至少得有让他信以为真的依据。所以,不是言文镜的能力不够,更不是专家不专业。而是没有头绪,更没有方向,诈都无从诈起。
还好,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现在知道了:马山盗的是慕陵的陪陵,被灭口的同伴就在盗洞里。
从京城到保定百多公里,慕陵就那么大,最多三五天,就能找到墓,把尸体挖出来……
暗暗感慨,副总队长叹了口气:“王教授觉得不难,对我们来却千难万难。更难的是,没有林老师这样的人才……”
我靠,又来?
王齐志心里一跳:在西京时是这样,到了京城又是这样。
林思成像是唐僧肉,怎么谁见了都打主意?
文物局、文研院、故宫,现在又多了一个公安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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