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德元年七月,大梁东南海域狂风大作,暴雨倾盆,海水倒灌,将激战了月余的邵家军和天守兵双方都打了个措手不及,即便双方都深谙水性也熟悉海上天气,但仍旧躲不过暴风雨的侵袭。
桅杆被风雨撕裂,尚且来不及完全收起的船帆被四面八方的风鼓吹着,偌大的战船就都在海上打着旋,沉浮不定,航向偏离。
“轰——”的一声,天守战船打出了一响巨炮,将距离他们最近的一艘天守战船连着邵氏战船一齐轰了个大窟窿,兵士们瞬间被炸得肢体四散落入海中,两艘战船也冒着黑烟,正逐渐被海水吞没。
“将军!天守人疯了!连自己的战船都轰!”距离港口最近的战船上的了望兵收回望远镜,狠抹了一把脸骂道。
此次领兵的是邵大帅麾下一名常胜将军,名叫邵长松,经历过海战无数,经验老道非常,但年事已高又膝下无子,只好顶一头花白的发又上了战船。
他心里明白,没有后方辎重粮草的支援,与天守这一战注定战不痛快,不如趁着暴风雨撤回陆地,天时难得,留天守人自己在海上受罪才是正经。
于是他吩咐道:“撤退!”
瞬时号角齐鸣,舵手闻声连忙调转航向,与激浪正向抗衡。
鸣音未落,那正逐步下沉的天守战船竟然又轰的一声放出一炮,直冲港口方向而来。
巨浪和炮弹一齐袭来,炮弹被卷入其中,在水底爆炸开来,巨大的冲击波和劲浪将邵长松的战船彻底翻了个底朝天。
这场暴风雨来得突然,却去得缠绵,海水冲垮了闽州六城的港口,又将距离海边最近的两座城毁了个七七八八,最后在淅淅沥沥的大雨中,大海终于平静了下来,可这雨却是几日不肯停歇。
邵长松冒着大雨,胡须和白发都雨水打得贴在脸上,他双脚踩在及膝的浑水里,满目尽是漂浮的尸体和破碎的木板。孩童的哭啼声混着雨声传进他的耳朵里,他低声问身边同样一身狼狈的副将:“喜都的支援什么时候到?”
副将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表情沉痛道:“不会来了!将军!都城那边的传令依旧是只守不攻,根本不会有支援!他们……他们这是拿邵氏的人命玩笑!大帅他——”
邵长松抬手,示意副将别再说下去了。他像是早已料到,连一个曹野莽兵都懂的道理,邵大帅又岂会不懂呢?他现下除了尽力多救一个闽州百姓又能做些什么呢?
他走向斜前方一个半塌的木屋,那废墟之上正坐着个半大的娃娃嚎啕大哭,他身边趴伏着两具尸体,上半身一动不动,下半身两条腿却都泡在水里,随着水流浮动。
副将将孩子抱起,邵长松便将其中一个人的尸体翻过来,那人已然被泡得面容青白浮肿,看着甚是吓人,且胸前还有一处半掌宽的刀伤。
邵长松不由“嗯?”了一声,又将另一具尸体也翻了过来。
还未等他仔细查看,只听身后副将大喊一声:“将军小心——!”
只见那才被翻过来的“尸体”不知从哪掏出一把短刀来,狞笑着叽里咕噜不知说了句什么东西,一刀刺向了邵长松心口,副将顾不得被吓得哭嚎不止的孩童,抽出腰中佩剑一把斩断了那人的脖子。
可是为时已晚,邵长松握着心口处的短刃,口吐鲜血,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这场暴风雨不仅给了邵氏机会,同时也给了天守人机会,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也许他们是被海浪带到了陆地,又也许他们早已蛰伏于此,无论如何,都要尽快上报大帅!
他强撑着对副将吩咐道:“速……速回报大帅,离……离城……天、天守……”话还未说完便咽了气。
“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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