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伦城的黄昏时分，落日将南方贵族聚居区的豪宅染成一片金红。赫尔曼公爵的府邸坐落在城中最高的山丘上，从书房的窗户望出去，能够俯瞰整个索伦城的繁华景象。街道上商队络绎不绝，码头边装卸货物的工人忙碌如蚁，远处工坊的烟囱冒着白烟——这座城市在短短几个月内，已经从战争的阴影中恢复过来，甚至比以前更加富庶。
赫尔曼坐在宽大的橡木书桌后，面前摆放着一摞摞账簿和契约。那些曾经趾高气气扬的南方贵族们，如今大半都成了他的债务人。魔法石崩盘后的连锁反应，让他几乎不费一兵一卒就掌控了南方的经济命脉。但此刻，他的眉头却紧紧皱起，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击着。
\"公爵大人，卡斯特伯爵派人送来了这个季度的利息。\"管家毕恭毕敬地呈上一个沉甸甸的钱袋，\"足额，一个铜板都不少。\"
赫尔曼连看都没看那钱袋一眼，只是挥了挥手让管家放下。钱，对现在的他来说已经不是问题了。真正让他头疼的，是接下来该怎么走。
\"大人，莫顿子爵和布莱克伯爵都在外厅等候，说有要事相商。\"管家又补充道。
\"让他们进来。\"
片刻后，两个中年贵族走进书房。莫顿子爵是个矮胖的男人，脸上永远挂着谄媚的笑容；布莱克伯爵则身材高大，但眼神闪烁，透着几分狡黠。两人进门后恭恭敬敬地行礼，那副姿态与几个月前他们还是独立领主时截然不同。
\"公爵大人，\"莫顿率先开口，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兴奋，\"您听说了吗？王都那边现在乱成一锅粥了。阿拉里克陛下为了应对北境和萨珊德的双重压力，已经开始强征壮丁，弄得民怨沸腾。\"
\"何止是民怨，\"布莱克接过话头，他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听说枢密院里也分成了好几派，有人主张跟北境议和，有人要继续打，还有人提议干脆把王都迁到南方来。整个王国都在分崩离析。\"
赫尔曼依然没有说话，只是抬起眼皮看了两人一眼，那目光冷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莫顿似乎被这眼神鼓舞了，他往前凑了一步，声音变得更加急切：\"公爵大人，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现在整个南方都在您的掌控之下，咱们手里有钱有粮有地盘，王都那边自顾不暇，根本管不到咱们。依我看，不如趁此机会…\"
\"趁机什么？\"赫尔曼终于开口了，声音平静得毫无波澜。
\"自然是…\"莫顿舔了舔嘴唇，\"自然是宣布独立！咱们南方自成一国，再也不用受王都那帮老爷的气了！\"
\"没错！\"布莱克立刻附和，他的语速很快，显然是早就打好了腹稿，\"公爵大人，您想啊，现在王都那边焦头烂额，北境那边打得正欢，萨珊德人又在边境闹事，这时候咱们南方要是独立出去，谁还能管得了？况且，咱们南方物产丰饶，商道发达，完全可以自给自足！\"
\"更何况，\"莫顿又补充道，他的眼睛亮得吓人，\"公爵大人您现在在南方的威望如日中天，所有贵族都欠您的债，所有商人都要看您的脸色。您只要振臂一呼，整个南方都会响应！到时候，您就是南方的国王！\"
书房里安静了下来，只有窗外传来的、远处街道上的喧闹声。赫尔曼的手指停止了敲击，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那片夕阳下的城市。
\"说完了？\"他背对着两人，声音依然平静。
\"呃…是的，大人。\"莫顿有些不安地回答。
赫尔曼转过身，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走回书桌，拿起桌上的一份卷轴，那是最新的王国地图。他将地图展开，手指在上面缓缓划过。
\"莫顿，布莱克，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吗？\"赫尔曼的语气很轻，但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是因为我比别人更聪明，\"赫尔曼自问自答，\"而是因为我比你们看得远。你们只看到了眼前的机会，却没看到背后的深渊。\"
他的手指点在地图上王都的位置：\"你们说的没错，王都现在确实乱得一塌糊涂。但你们想过没有，为什么会乱？\"
\"因为…因为北境打得厉害？\"莫顿试探性地说。
\"肤浅。\"赫尔曼摇了摇头，\"王都之所以乱，是因为阿拉里克和弗安林那帮蠢货自己作死。他们引狼入室，把萨珊德人招进来，结果现在狼不听话了，反过来咬他们。这叫自作自受。\"
他的手指移到了南方的区域：\"现在你们让我也学他们？在这个时候宣布独立，跟王都翻脸？\"
\"可是…可是这不正是好时机吗？\"布莱克不甘心地辩解道，\"王都现在根本腾不出手来管我们。\"
\"腾不出手，不代表以后也腾不出手。\"赫尔曼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起来，他盯着布莱克，\"你说，假如我现在宣布独立，王都那边会怎么反应？\"
\"他们…他们应该会…\"布莱克支支吾吾。
\"他们会立刻给我扣上'叛国者'的帽子，\"赫尔曼替他说了出来，\"我们卡林迪亚王国传承了三百多年,南方和北方、王都，都是同宗同源。我现在跳出来反皇室，就是大逆不道，就是不占理。到时候王都一道诏书下来，说我是叛臣贼子，那些对我不满的贵族立刻就有了造反的借口。\"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冰冷：\"更重要的是——你们想过北境那边会怎么看这件事吗？\"
这句话让两人都愣住了。
\"北境？\"莫顿疑惑道，\"公爵大人，北境现在不是在打王都吗？咱们独立出去，不是正好帮了他们的忙？\"
\"帮忙？\"赫尔曼冷笑一声，\"你们真是天真得可怕。北境那个杨浩，还有那位艾格尼丝女王,他们打这场仗的目的是什么？是要推翻腐朽的王室，建立新的秩序。而你们让我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搞独立，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
他走到两人面前，一字一句地说：\"他们会觉得，我赫尔曼是个趁火打劫、浑水摸鱼的投机分子。今天我能趁着王都衰弱的时候独立，明天就能趁着北境分心的时候背后捅刀子。你们觉得，等北境击败了王都，腾出手来，会不会第一个来收拾我这个不安分的南方割据势力？\"
莫顿的脸色变得煞白：\"可…可是咱们南方实力也不弱啊…\"
\"实力？\"赫尔曼摆了摆手，\"我们南方再强，能强得过王都的六万大军吗？可北境呢？他们不仅打败了王都的军队，还逼得萨珊德人四处逃窜。你拿什么跟人家比？拿你那几百个拿锄头的农兵？\"
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布莱克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闭上了。
赫尔曼回到书桌后坐下，他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也是为了南方好。但是，你们的眼光太短浅了。现在这个局势，谁都看得出来,北境赢已经是大局已定。王都那边，阿拉里克和弗安林再折腾也折腾不出什么花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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