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桌上的一支羽毛笔，在手里把玩着：\"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趁乱起事，而是老老实实地经营南方，等待最后的结果。到时候,北境建立了新的王国，我们南方能守住自治权，保住现有的地盘和利益,那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大人的意思是…\"莫顿小心翼翼地问。
\"我的意思是,立刻给北境写信。\"赫尔曼的语气变得坚定，\"告诉他们,南方这边愿意配合他们的一切行动。他们需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他们不需要我们，我们就安安分分待着，别添乱。明白了吗？\"
\"明白了，大人。\"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虽然语气中还带着几分不甘心。
\"去吧，让管家准备上好的羊皮纸和信使。\"赫尔曼挥了挥手，\"另外,传话下去，让所有南方贵族都老实点,谁要是在这个时候给我惹事,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两人告退离开。书房的门关上后,赫尔曼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他感到一种深深的疲惫——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周围全是这种鼠目寸光的蠢货，每一步都要他来指点，每个决策都要他来拍板。
\"父亲。\"
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打断了赫尔曼的思绪。他睁开眼睛，看到一个年轻人站在门口。那是他的儿子埃德加，但此刻的埃德加看起来和几个月前判若两人。
曾经那个满脸油光、身材臃肿的纨绔子弟不见了。眼前这个年轻人穿着一身朴素的灰色长袍，身材明显瘦了一圈，皮肤晒得有些黑，但眼神却比以前清澈了许多。他的头发剪得很短，整个人看起来干练而沉稳。
\"埃德加？\"赫尔曼有些惊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埃德加走进书房，他的步伐稳健，不像以前那样拖拖拉拉，\"修道院长让我回来探望您。\"
赫尔曼仔细打量着儿子，心中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当初把这个不成器的儿子送去修道院，只是想让他远离战火，顺便磨磨性子。没想到…
\"坐。\"赫尔曼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埃德加坐下，他的坐姿端正，双手放在膝盖上，目光平静地看着父亲。这种姿态,让赫尔曼想起了多年前,自己年轻时在老公爵面前的样子。
\"在修道院过得怎么样？\"赫尔曼问道。
\"很好。\"埃德加的声音平和,\"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抄写经文,照料菜园,帮厨房烧火。院长说,人要先学会服侍别人,才能让别人服侍。\"
赫尔曼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在等,等着看儿子是不是真的变了,还是只是表面功夫。
\"父亲,\"埃德加突然开口,\"刚才门外,我听到了一些…\"
\"你都听到了？\"赫尔曼眉头一皱。
\"不是故意的。\"埃德加平静地说,\"只是刚好走到门口,听到莫顿子爵在说独立的事。\"他顿了顿,\"父亲处理得很对。\"
\"哦？\"赫尔曼来了兴趣,\"说说看,你觉得哪里对？\"
埃德加沉思了片刻,缓缓开口：\"院长曾经教导我,说世上最难的不是得到,而是守住。莫顿他们只看到了独立能带来的好处——不用再向王都纳税,不用再受王室摆布。但他们没想到,一旦独立,我们南方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王都会恨我们背叛,北境会防我们反复。\"埃德加继续说道,他的语气很平稳,但逻辑清晰,\"更重要的是,南方内部也不见得铁板一块。那些欠了父亲债的贵族,表面上恭顺,心里未必没有怨恨。一旦父亲称王,他们就会觉得自己成了臣子,地位更低了。到时候,里应外合,南方反而更容易出乱子。\"
赫尔曼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这番话,比刚才莫顿和布莱克说的所有废话都更有见地。
\"修道院的日子,让你长进了不少。\"赫尔曼难得地露出一丝笑容。
\"不是长进,是看清。\"埃德加摇了摇头,\"以前我总觉得,权力和财富是理所当然的。但在修道院,我看到那些修士们,他们什么都没有,却活得很平静。我才明白,有些东西,不是靠抢靠夺能得到的。\"
\"比如？\"
\"比如人心。\"埃德加看着父亲,\"父亲现在掌控南方,靠的不只是经济手段,更重要的是,您在关键时刻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您没有像其他贵族一样疯狂炒作魔法石,而是稳住了阵脚。这份眼光和定力,才是大家真正服气的原因。\"
赫尔曼沉默了片刻,然后问：\"那你觉得,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给北境写信,就像您说的那样。\"埃德加的回答很干脆,\"但不只是表达配合的意愿。\"
\"还要说什么？\"
\"要说清楚,南方现在的情况。\"埃德加站起身,走到地图前,\"北境那边可能不清楚,王都引进萨珊德人后,整个南方的民心已经彻底倒向北境了。每天都有难民从北方逃到南方,他们带来的都是王都和萨珊德人祸害百姓的消息。老百姓早就受够了。\"
他的手指点在地图上的几个城镇：\"这些地方,都是重要的粮食产地和商道枢纽。如果北境需要,我们随时可以切断王都的南方补给线。但前提是,北境要给我们一个承诺——事成之后,南方的自治权。\"
赫尔曼看着儿子,眼中的赞许更浓了。这小子,不仅变得懂事了,而且开始懂得如何谈判,如何为自己争取利益。
\"你说得对。\"赫尔曼站起身,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这封信,你来写。\"
\"我？\"埃德加有些意外。
\"对,你来写。\"赫尔曼的语气很坚定,\"你既然看得清,也说得明白,那就用你的笔,告诉北境那边,我们南方想要什么,能给什么。\"
埃德加点了点头,走到书桌前坐下。管家很快送来了上好的羊皮纸、墨水和羽毛笔。埃德加拿起笔,思索了片刻,然后开始书写。
赫尔曼站在窗边,看着儿子认真写信的背影,心中涌起一种久违的欣慰。或许,把这小子送去修道院,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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