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笫99章 时务先锋(1 / 2)

1897年冬月,十一月初六日正午时分,小火轮“湘江号”正吃力地逆流而上,犁开浑浊的江水,缓缓靠近长沙城。

谭嗣同凭栏独立,凛冽江风扑面,吹动他青布长衫的下摆。

眼前,苍茫的湘江浩浩荡荡奔向天际,远处巍峨的岳麓山在冬日薄雾中显出一种沉郁的青色。

他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水腥与烟火气息的空气,胸中翻腾着离家数年的复杂滋味——自二十岁踏入科场,才情卓绝却屡屡失意,直至而立之年依然名落孙山。

而《马关条约》带来的奇耻大辱,更如烧红的烙铁烫在心头,那故纸堆里的蝇营狗苟,他早已弃如敝履。父亲谭继洵——湖北巡抚,恼怒之余,终究拗不过他弃考的决心,只得花银子在江宁(南京)为他捐了个江苏候补知府。

那虚衔如同水中月,官场中人无人将他放在眼里。

他索性一头扎进西学,广结志士,一心追寻那救亡图存的维新大道。

此番回湘,明为受盛宣怀所托勘探矿产,实则是奔向长沙那风起云涌的维新浪潮,为这古老帝国寻觅一线生机。

“驹隙任添新岁月,马头还我好山川。”他低声吟哦,心中激越之情如这脚下的江水般奔涌。

他并非文弱书生,早年随父驻守西北边陲,练就一身骑射功夫。

忆起当年,他常策马出塞,与边关将士痛饮青稞烈酒,高歌苍凉的伊凉曲调,以广漠为席,枕戈待旦。“曾经沧海,又来沙漠,四千里外关河”——这辽阔山河赋予了他鹰隼般的视野和熔岩般滚烫的生命。

十七岁那年,在西北湘军安定大营,他竟说服军士带他纵马深入大漠。

狂风卷起飞沙走石,如鬼哭狼嚎,他们弯弓搭箭,驱逐野兽,夜宿黄沙,饮黄羊血,“杂雪而咽”。

篝火旁,他拨动琵琶,引吭高歌秦腔,豪情直冲霄汉。

两年后,大雪纷飞,他竟又率一队骑兵,在河西走廊策马驱驰七个昼夜,行程一千六百余里。

荒山野谷,人迹罕至,饥渴交加时便“斧冰作糜”。

大腿内侧被马鞍磨得血肉淋漓,他却浑然不觉,迎着割面的北风长啸:

“遇西北风大作,沙石击人,如中强弩……臂鹰腰弓矢,从百十健儿……大呼疾驰,争先逐猛兽!”

那份少年意气,狂飙突进,仿佛只有西汉的霍去病方能与之比肩。

船甫一靠岸,谭嗣同便如离弦之箭,直奔小东街的时务学堂。

今日正是开学吉日,学堂门前,满地殷红的爆竹碎屑犹散发着硝烟气息,大门两侧一副红底黑字的对联在冬日微阳下灼灼生辉:

“三代遗规重庠序,九州奇变说山河”。一股热流瞬间涌遍全身——湖南的维新大幕,已然轰然开启!他大步踏入,梁启超、熊希龄等人脸上洋溢着喜气,众人相见,分外激动。

谭嗣同胸中豪情激荡,不及寒暄,径自取过笔墨,挥毫写下一联:“揽湖海英雄,力维时局;勖沅湘子弟,共赞中兴。”墨迹淋漓,力透纸背,字字如金石掷地。

他迫不及待地翻阅起梁启超亲拟的《开办时务学堂大概章程》与《时务学堂功课详细章程》,目光如炬,时而点头赞许。卓如(梁启超字)深得乃师康有为真传,更显激进。

然而,他眉头微蹙,直言不讳:“卓如兄,政学、开民智,固为根本。然当今之世,救急之方,尤在培植真才实学之士,特别是西方格致之科学啊!”

梁启超闻言,只是温和一笑,并未深谈,旋即又全神贯注于案头。

他比在《时务报》时更加辛劳,以《孟子》、《公羊春秋》为教材,宣扬民权思想,播撒变革的火种。

每日授课四小时,夜深人静时,仍伏案批阅学生蔡锷等学子的读书札记,每条评语洋洋洒洒可达千言。

他正是通过这字斟句酌的批语,将激进的变革理念悄然注入青年学子的心田。

学生们札记中偶露的进步思想与民主要求,总能得到梁、谭等人热情洋溢的鼓励与引导。

湖湘学子的思想,如春笋般悄然顶破千年封建冻土,挣脱着无形的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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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湘月余,谭嗣同除却矿务,全力奔走筹办南学会。

当湖南巡抚陈宝箴的牌示传来——同意开南学会,且以巡抚署孝廉堂为集会讲学之所——谭嗣同精神大振,拍案而起:

“好!以此为根基,假以时日,必成湖南士绅之议院!纵使陈中丞他日离任,继任者亦难撼动此局!”

梁启超亦感振奋,两人目光交汇,心意相通:这南学会,当如京师强学会,研习新学,凝聚同志,成为推动维新变法的先锋堡垒。

岂料此时,陈宝箴却催促谭嗣同速去武昌,敦请盛宣怀早日派洋矿师来湘探矿,湖南定当全力配合。

谭嗣同不敢怠慢,星夜兼程赶赴武昌。然而盛宣怀先是推说矿师外出勘探,需待时日。

苦等十余日后,竟又变卦,以“天寒水浅”为由,断然拒绝派员。谭嗣同满腔热望化作冰水,愤懑难平。

孤灯寒夜,他欲借酒消愁,却愁更浓。恍惚间,忆起当年随父在兰州的一个冬夜,也曾这般孤愤难眠,吟哦过:

“苦月霜林微有阴,灯寒欲雪夜钟深。此时危坐管宁榻,抱膝乃为梁父吟。斗酒纵横天下事,名山风雨百年心。摊书兀兀了无睡,起听五更孤角沉。”

人微言轻,壮志难伸,徒唤奈何!他只得收拾行装,黯然返回江宁(南京)度岁。

临行前,他禀明父亲谭继洵,将应陈宝箴之邀,弃官回湘,全力襄助新政。

值此国难深重之际,老父竟未过多阻拦,这默许反令谭嗣同心绪复杂,唏嘘不已。

他一向行事果决,春节刚过,便携夫人李闰及家眷自江宁启程返湘。

为免除后顾之忧,全力投身新政,他将李闰送回浏阳老宅安顿。

陈宝箴闻其归来,甚感欣慰,殷切嘱托:“复生啊,你回来正好!襄助秉三(熊希龄字),办好时务学堂与南学会,此乃湘省新政之基石!”

谭嗣同目光炯然,慨然应道:

“中丞放心!值此国家存亡绝续之秋,嗣同必竭尽心力,务使南学会成为我湖南士绅议政维新、共商国是之重镇!”

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二月初一日,南学会开讲之日。

谭嗣同早早来到孝廉堂。当他那颀长挺拔的身影如孤松般立于讲席之前,堂内众人目光齐聚,暗自赞叹:

好一位意气风发的奇伟男儿!他演讲的题目是《论中国情形危急》。

神情肃穆,声音沉痛,讲到日本明治维新后的强盛,讲到土耳其衰亡的惨痛教训,字字如刀,句句似火。

那些惊心动魄的故事,闻所未闻的危局,令满堂听众杨昌济等如痴如醉,血脉贲张,只觉亡国灭种之祸迫在眉睫,唯有维新变法,方能救亡图存!

南学会一鸣惊人!此后,各府州县纷纷响应,成立分会,遥相呼应,实开中国地方议会制度之先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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