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军看着爹眼里的泪水,伸出小手,轻轻擦了擦他的脸颊:“爹,黑豹叔叔和金秀贤阿姨都是英雄对吗?”
“对,他们都是英雄。”谢文东点了点头,“爹能有今天,都是因为那些牺牲的弟兄们,是他们让爹明白,人活着,不能只为了自己,还要为了更多的人。”
念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把勋章递还给谢文东:“爹,这勋章真好看。那你也是英雄,就像课本里的八路军一样,对不对?”
谢文东看着儿子纯真的眼睛,心里一阵温暖,他用力点了点头:“对,爹是英雄,是打鬼子的英雄。”
念军终于笑了,他扑进谢文东怀里:“我就知道,我爹不是坏人!我爹是英雄!”
谢文东紧紧抱着儿子,眼眶湿润了。张彩霞站在一旁,看着父子俩的背影,悄悄抹了把眼泪。这些年,她跟着谢文东,承受了太多的流言蜚语,可她从来没有后悔过。她知道,谢文东的过去虽然不堪,但他的心是善良的,他为了这个家,为了乡亲们,付出了太多。
晚上,念军睡熟了。张彩霞和谢文东坐在炕头,灯光昏黄,映着两人的脸。
“孩子大了,该知道的总要知道。”张彩霞轻声说,伸手握住谢文东的手。
谢文东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担忧:“我就怕他被人戳脊梁骨,怕他因为我的过去,在学校里受欺负。”
“不会的。”张彩霞握紧他的手,“有这枚勋章在,有你为村里做的事在,谁也不能说你坏话。念军是个懂事的孩子,他会明白你的。”
谢文东看着张彩霞温柔的眼睛,心里稍微安定了些。他想起当年自己刚下山参加八路军时,也有人因为他的过去而怀疑他,可他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现在,他相信,他的儿子也能像他一样,勇敢地面对别人的质疑。
可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安。第二天一早,他送念军去学校的时候,特意跟陈先生说了几句话,希望先生能多照顾念军,别让他受欺负。陈先生点了点头,说会好好看着孩子们的。
可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这天下午,张彩霞去村口的井边挑水,遇到了几个妇女在聊天,其中就有王小胖的娘和刘婶,还有村里的王二婶、李三嫂。
“你们听说了吗?谢念军昨天在学校跟王小胖打架了,就因为王小胖说他爹是土匪。”王小胖的娘先开了口,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周围的人都听到。
“可不是嘛,我家孩子回来跟我说了。”刘婶叹了口气,“说实话,谢文东以前确实是土匪,这事村里人谁不知道?现在虽然改好了,可那名声毕竟不好听,孩子们在一起玩,难免会说闲话。”
“我觉得谢文东也挺不容易的,”王二婶插了一句,“以前是土匪不假,可后来打鬼子立了功,还教咱们种水稻,让咱们吃上了白米饭,也算是有功之人了。咱们不能总抓着人家的过去不放啊。”
“话是这么说,可土匪的儿子,总归是让人心里有点不舒服。”李三嫂撇了撇嘴,“你看谢念军,昨天还跟人打架,跟他爹年轻时一个样,说不定长大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张彩霞站在不远处,听着她们的话,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她真想冲上去跟她们理论,可她知道,就算她争辩,也改变不了别人的看法。她只能默默地挑着水,转身往家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回到家,张彩霞把水倒进缸里,坐在门槛上,忍不住哭了起来。她想起自己刚嫁给谢文东的时候,村里的人也都议论纷纷,说她嫁给了一个土匪,这辈子都不会有好日子过。可她不在乎,她知道谢文东是个好人。可现在,她的儿子要承受这些流言蜚语,她心里实在难受。
傍晚,谢文东回来了。他看到张彩霞坐在门槛上哭,吓了一跳,连忙走过去:“彩霞,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张彩霞抬头看着他,眼泪掉得更凶了:“东子,村里的人都在说念军,说他是土匪的儿子,说他长大了也不是好东西。我怕念军在学校里受欺负,怕他心里留下阴影。”
谢文东的心猛地一沉,他伸手把张彩霞搂进怀里,轻声安慰:“别难过,有我在呢。我不会让念军受欺负的。”
可他心里也清楚,流言蜚语像野草一样,一旦长起来,就很难清除。他想起自己年轻时,因为是土匪,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那种滋味,他一辈子都忘不了。他不想让自己的儿子也承受这些。
这天晚上,谢文东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想起了当年在黑风岭当绺子的日子,想起了那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弟兄,想起了那些被他伤害过的人。他知道,他的过去是他永远无法抹去的烙印,可他没想到,这个烙印会影响到他的儿子。
他悄悄起身,走到念军的床边,看着儿子熟睡的脸庞,心里一阵愧疚。他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头,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保护好儿子,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第二天,念军去上学的时候,谢文东特意跟在他后面,直到看着他走进教室,才放心地离开。可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安,总觉得会出什么事。
果然,中午的时候,陈先生派人来叫谢文东,说念军在学校又和人打架了。谢文东心里一紧,连忙往学校跑。
跑到学校,他看到念军正站在教室门口,脸上有几道抓痕,眼睛红红的,王小胖也站在一旁,鼻子流着血。陈先生皱着眉头,看着两人。
“怎么回事?”谢文东走到念军身边,看着他脸上的伤,心里一阵心疼。
“爹,他们说你是土匪,说我是小土匪,我跟他们争辩,他们就打我!”念军哭着说,指着旁边几个孩子。
那几个孩子看到谢文东,吓得往后退了退,其中一个孩子小声说:“本来就是,我娘说的,你爹是土匪,你就是小土匪!”
谢文东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他看着那几个孩子,又看了看陈先生,深吸一口气,说:“孩子们,我知道你们听家里人说了些关于我过去的事。我以前确实是土匪,干过不少坏事,这是事实,我不否认。可后来,我参加了抗日,打鬼子,救乡亲,这也是事实。我知道,你们现在还小,不明白什么是对错,但我希望你们能明白,一个人不能只看他的过去,还要看他的现在和将来。我现在是个农民,我教村里人种水稻,让大家吃上白米饭,我没有再做过任何坏事。念军是我的儿子,他是个好孩子,他不应该因为我的过去而受到欺负。”
陈先生也点了点头,对孩子们说:“谢叔叔说得对,每个人都会犯错,重要的是知错能改。谢叔叔后来为国家、为乡亲们做了很多好事,我们应该尊重他。以后不许再随便说谢念军的坏话,更不许打架,知道吗?”
孩子们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王小胖也走到念军身边,小声说:“念军,对不起,我不该说你爹是土匪。”
念军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没关系。”
谢文东看着这一幕,心里稍微安定了些。他摸了摸念军的头:“好了,进去上课吧,以后要是有人再欺负你,就告诉爹,或者告诉先生。”
念军点了点头,走进了教室。
谢文东离开学校,心里却依然沉甸甸的。他知道,今天虽然解决了问题,可村里人的看法并没有改变,那些流言蜚语依然存在。他不知道,念军在学校里还会不会再受欺负,他的过去,会不会成为儿子成长路上的绊脚石。
晚上,张彩霞给念军擦脸上的伤,看着儿子疼得龇牙咧嘴的样子,心里一阵心疼。她对谢文东说:“东子,要不咱们搬家吧,离开黑风岭,去别的地方生活,这样念军就不会再受欺负了。”
谢文东沉默了,他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心里五味杂陈。黑风岭是他出生长大的地方,这里有他的亲人,有他的弟兄,有他奋斗过的痕迹,他舍不得离开。可他更舍不得让儿子受委屈。
“再等等吧。”谢文东叹了口气,“说不定过段时间,大家就不会再说了。要是实在不行,咱们再考虑搬家。”
张彩霞点了点头,眼里满是担忧。
接下来的几天,谢文东每天都送念军去学校,放学也早早地去接他。念军在学校里倒是没再和人打架,可他变得沉默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样活泼好动,上课也总是走神。
陈先生把谢文东叫到学校,跟他说了念军的情况,说念军最近情绪很低落,希望他能多开导开导孩子。
谢文东心里一阵难受,他知道,儿子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在意别人的看法。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因为家里穷,经常被人欺负,那种孤独和无助的感觉,他至今还记得。
这天晚上,谢文东坐在炕头,给念军讲他打鬼子的故事,讲黑豹和金秀贤的英雄事迹,讲他如何带领乡亲们种水稻,让大家过上好日子。他希望通过这些故事,让儿子明白,一个人的价值,不是由他的过去决定的,而是由他的行动决定的。
念军静静地听着,眼睛里渐渐有了光彩。他看着谢文东,小声说:“爹,我以后也要像你一样,做个英雄,保护乡亲们。”
谢文东笑了,他摸了摸儿子的头:“好,爹相信你。”
可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安。他知道,儿子的成长之路还很长,那些关于他过去的流言蜚语,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他不知道,念军能不能真正走出这些阴影,他的过去,会不会成为儿子成长路上永远的阻碍。
夜色渐深,念军睡熟了。谢文东和张彩霞坐在炕头,相视无言,心里都充满了担忧。窗外的风,呜呜地吹着,像是在诉说着无尽的忧愁。
念军在学校里真的能摆脱“土匪儿子”的标签吗?那些潜藏在村民心中的偏见,会不会在某个时刻再次爆发,将这个年幼的孩子推向更深的困境?谢文东的过去,究竟会成为儿子成长的枷锁,还是让他学会坚强的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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