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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番外 小七(2 / 2)

我们去了很多州府郡县,也扫荡了不少武林门派,却逐渐开始遇到一股势力在暗中与『君子卫』对抗。听说那是安禄山的人,我不知道安禄山是谁,但我知道这伙人的实力不在我们之下,我更知道二小姐的安全需要我付出更大的努力,我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安。

我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君子卫』得到了新的任务,我们要寻找“青城之宝”的线索,而这线索可能在一个茅山道士的身上,于是我们跟着二小姐来到了江南。

茅山的紫阳宫,这是再次改变我命运的地方。九皇会上,我们再次与安禄山的人遭遇,火药和天狼眼险些要了我的性命。但是我在所不惜,因为如果不是我挡在二小姐身前,被炸伤的便是她。

说实话,我已经记不清当时的情景了,我只记得弥留之际,二小姐急促的语调和关心的眼神,意识随即堕入无边黑暗,但这就已经足够了。

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长安,我身负重伤,武功全失,却保住了性命。我听薛神医说,是二小姐弄来的药引龙胎醴救了我的命。

二小姐救了我的命,但我却没有勇气活下去,我武功全失,对于『君子卫』已经没有价值,也失去了追随和保护二小姐的能力,我甚至连个普通人都不如。无尽的黑暗、蚀骨的疼痛、武功尽废的绝望、对韦雪刻骨的思念与无法再守护她的愧疚,日夜折磨着我。

我再次站起来已经是半年以后,这半年没有人来看过我,也没有半分郡公府的消息。那年冬天,长安下了特别多的雨,盛世掩盖下的危机在暗流中涌动。我踩着泥泞的路面赶回『君子卫』,这才得知郡公爷已经拜相,而二小姐却因为逃婚不知所踪。

“逃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不知道是喜还是忧,只记得冰冷的雨水打在我的脸上,让我下定了一个决心。

我请阿大去央求相爷,让我留在府中做一个杂役。虽然我武功没了,但是洒扫庭院、备马送信的活我还是能干,只要让我留在相府,我什么都可以干。没想到相爷居然同意了,相爷收留了我两次,我发誓,只要相爷还在,我今生都会为他做牛做马。

拜相之后,府里可谓门庭若市,来拜谒的、来送礼的,络绎不绝。但我却感到相爷脸上的愁云越来越重了,他让我悄悄给王公大臣们送信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我听说,那个叫安禄山的节度使要造反,皇帝却是不信。我记得这个人,和『君子卫』作对的『拱卫司』就是他的手下,阿大说茅山让我差点丧命的埋伏就是他们设下的。

然而我现在却做不了太多,『君子卫』都被派出去执行任务了,我努力恢复着武功,进展却很慢,我只能默默的守在相府,守护着相爷,也憧憬着有一天二小姐会回来。

天宝十四载,渔阳鼙鼓动地来!安禄山叛军如洪水猛兽般扑向长安。

二小姐真的回来了,两年之后,在长安即将被叛军包围的时候。我欣喜若狂,可是我还来不及和她叙旧,『拱卫司』的高手就袭击了相府。

阿大在那场战役中死了,二小姐也险些丢了性命,千钧一发之际,她以身作盾,为了救一个人,一个男人,她的男人。

我看见二小姐倒在那个男人怀里的时候,我便知道她再也不是我心中日夜期盼的那个人了。但我还是愿意做一切,只要她能够活着,哪怕牺牲自己,就像当年在茅山九皇会时一样。

叛军围城,繁华帝都,顷刻间沦为地狱。相爷带着剩下的『君子卫』在仓皇中随圣驾西逃。我没有跟他们一起,我选择了和那个男人一起,护送二小姐去庐山寻找神医救命。

我们逃出长安,路过法门寺,一路颠沛流离的来到庐山。路上我知道了那个男人的名字,他叫李乐山,这名字听起来好耳熟,但我又分明是第一次听到。

没有人知道,这一路我是怎样过来的。我担心二小姐的安危,却又不能表露出来,我看着二小姐与那个男人的亲昵,却又只能把心中的苦涩强忍下来。他们上了叠风屏,我却只能在山下焦急的等待。那一个月的煎熬,漫长的仿佛我的整个前半生。

所幸,二小姐活了下来,但这意味着我的使命也结束了。二小姐不会回长安,也不会去找相爷,她要和那个李乐山在一起,而我只能默默的离开。

我回到长安的时候,长安早已被叛军占领,我目睹了满城的断壁残垣、叛军的暴行、百姓的哀嚎,看着这座煌煌帝都如何被战火与贪婪撕碎。国仇家恨、身世飘零、爱莫能助的无力感,将我残存的心志碾入尘埃。

我打听到老皇帝逃去了蜀中,我便打算去成都追随相爷。刚行至一半,又听说新皇帝在灵武登基,相爷被老皇帝派去传诏禅让。我便又赶往灵武,终于在那里见到了相爷和『君子卫』,很意外,『君子卫』已经归由一个叫史天赐的人统领,更以外的是,这个史天赐是二小姐和李乐山的朋友。

我没有回到『君子卫』,毕竟我的武功没有恢复,对他们没什么用。我还是选择追随在相爷的鞍前马后,直到长安光复,回到相府,再也没有离开过他的身边。

回到长安的相爷虽然以扈从玄宗入蜀之功加封开府仪同三司,但却失去了实权。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更何况全长安的人都知道,新皇与太上皇有隙。

幸而相爷的几个儿子也算有出息,韦倜、韦谔做了给事中,韦益做了刑部员外郎,韦晢做了光禄少卿,只是二小姐还一直没有消息。

长安在一点一点的冲伤痛中走出,但风雨飘摇的帝国却让老百姓的心头噤若寒蝉。洛阳失而复得,叛军卷土从来,吐蕃虎视眈眈,相爷虽然不再是宰相,却依然忧心国事,我只能看着他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出人意料的是,大小姐回来了,但让人心寒的是,她已经疯了。我知道她被相爷当作棋子嫁给了政敌,受尽凌辱。我这时候才明白,当年二小姐逃婚的决定是多么的正确,她如今一定过着自由而幸福的日子吧。

偶然的机会,找回了二小姐的粉腚梅花驹,不知道它是如何在这乱世中存活下来的,也许和我一样,只是运气好罢了。我不时的会去打扫二小姐的房间,虽然我知道她已经不会回来了。我已经不再过多的去想念从前的日子,让自己在每天的劳作中忘记对二小姐的牵挂,但我没有想到的是,我又见到了她。

二小姐的出现只是那么一霎那,却激起了我内心的波澜。从此以后,我总觉得能在长安城里看到她的影子,直到一年后的一天早上,我在南门采办货物,看见她骑马远去,身边还有那个男人,李乐山。

我远远看见朝霞映照在她的脸上,散发着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光彩,我知道她一定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放心。

她没有看见我,我目送着他们远去,心想着,今生应该不会再见了,那一天,又一个新皇帝登基了。

半年之后,相爷去世了,我便也没有了留在相府的理由。

我从来都没有叱咤武林的想法,也没有驰骋沙场的机会,我只想做个普通人,陪在自己的恩人和亲人身边。然后在乱世中,连这样的愿望也变成了奢求。

长安城里再次风云诡谲,里坊街巷到处流传着吐蕃兴兵,突厥再起的谣言。我离开了长安,却不知道该去哪里,就算浪迹天涯也该有个方向。我便决定把曾经在『君子卫』时,陪伴二小姐行走江湖的地方都去一遍。

永泰元年,帝国又换了年号,而我流浪到了茅山,这一次我见到了李含光。

初入紫阳宫,李含光正在讲经说法,不知为何,简单的《道德经》却在在老仙师的口中说来,却牢牢的抓住了我的心。

观庭前古松,经风霜而不折,谓之“韧”。

看山涧流水,遇顽石而绕行,谓之“柔”。

察炉中薪火,燃尽成灰亦暖物,谓之“舍”。

我拜入了上清派,道号“静渊”,似找到了破碎心灵可以安放的地方。这里是我曾经为二小姐死过一次的地方,我决定在这里重新活一回。

仙师并未问我过往,只让我每日清扫庭院,静观花开花落,云卷云舒。起初,我心如死水。直到一个暴雨夜,雷电交加,我狼狈不堪的去关大殿的窗户。仙师悄然出现,立于廊下,平静道:“风狂雨骤,窗棂自摇。汝心若如磐石,何惧外物喧嚣?残躯非枷锁,心锁方为牢。”

一语如惊雷!我僵立雨中,过往种种——相府的荣光、守护的执念、武功的骄傲、失去的痛苦、长安的炼狱、流亡的绝望——如潮水般冲击着我。我忽然明白,困住自己的,从来不是残失去武功的身体,而是那颗执着于“失去”与“守护”而不得、充满怨怼与不甘的心!

仙师并不教我玄奥道法,只让我每日打坐调息,修习最基础的导引吐纳之术,辅以针灸草药。神奇的是,这并非为了恢复武功,而是为了修复那被战乱和绝望摧残殆尽的生机。

我在日复一日的清修中,将破碎的过往一点点咀嚼、消化。他不再回避对二小姐的思念,而是将其视为生命中一段纯净的月光,照亮过我的路,却不再试图紧握。那份“活着”的期望,终于在放下执念后得以实现。

然而造化弄人,当我以为一切执念都放下的时候,我却看到了那个男人,那个与我命运纠缠一生的男人,李乐山。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茅山,二小姐在哪里,他们过的都好吗?我已经平静的心再次激起波澜。

他也看到了我,但他应该没有想起来我是谁,我回避了他的眼神,就像我这一生一样,永远都隐忍和退让。

我主动承担起照顾宫观内老弱的道众、为山下贫民施药的工作。我要用更充实的道行让自己能够云淡风轻的面对任何人。那双曾执枪杀敌、沾满血腥的手,如今能平稳地捣药、煮粥、拂去经卷上的尘埃。失去了开山裂石的武功,却寻得了润物无声的“道力”。

我是不是真的修炼到了波澜不惊,四年之后才有了答案。

四年之后,仙师平静预知羽化之期。师兄弟们侍奉在侧,心无悲喜,唯有对师君大道的深深敬服。

吊唁之日,我垂首诵经,心如止水。直到那声熟悉的、带着惊惶与难以置信的呼唤响起——“小七?!”尘封的记忆闸门轰然洞开!我抬头,看到了灵前一身素衣的二小姐。时光仿佛倒流,却又沧海桑田。

汹涌的情绪几乎要冲破道心的堤坝,但同时我也看到她身边的李乐山。电光火石间,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有一句“别来无恙?”

我努力用最平静的语气提及“韦相府上恩养数年”,将汹涌澎湃的前尘旧事,轻描淡写为“旧事如烟,不值再提”。

我鼓足勇气,再次望向她的眼睛,那如深潭般澄澈的眼眸,有久违、有怀念、有关心,但我并不知道,那深潭之中还藏着关于我的秘密。

我强迫自己镇定,指尖却在宽大的道袍袖中,死死捻住了那枚伴随他半生、刻着“七”字的旧铜扣。

这枚铜扣,不再是身份的执念,而是勘破生死、放下情缘后,对生命来处与归途的一份淡然铭记。

师君的棺椁在前,诵经声在耳。静渊道人闭上眼,心中默念《清静经》:“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孤鸿终有栖处,不在朱门,不在江湖,只在方寸灵台,一片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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