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领们整齐出列谢恩。他们不是名门之后,只是跟着刘邦从泥地里爬出来的普通兵卒,可今天的这份赏,让他们觉得当年扔下锄头扛起刀枪,没有白费。
刘邦扫了一圈,忽然问:“昨夜值守东角门那个小子呢?脸挺熟。”
有侍卫答:“回陛下,是杨喜,郎中骑将,因拦截叛党信使有功,已记入功簿。”
“哦,是他。”刘邦点头,“赏加倍。调去北营当副统领——别老窝在宫里闻狗肉味,得见见外头的风沙。”
杨喜激动得差点跪歪,还是旁边人扶了一把才稳住。
这时,角落里一个白胡子老臣忍不住开口:“陛下……诛逆固然是快,可这般大赏,会不会……显得太过?”
所有人目光刷地转过去。
说话的是位曾任御史的老臣,素来以“敢言”着称。这话听着委婉,其实意思清楚:你们昨天还在砍人脑袋,今天就撒钱封官,是不是太过了?万一以后人人都想着靠闹事捞好处怎么办?
刘邦没生气,反而笑了:“你觉得赏多了?”
老臣硬着头皮:“臣不敢妄议圣裁,只是担忧……人心浮动。”
刘邦走到香炉边,把空油纸包往火里一丢,腾起一股黑烟。他盯着那团火,慢悠悠地说:“你们知道我为啥爱吃狗肉吗?”
全场安静。
“因为这玩意儿又骚又臭,正经人嫌它脏。可偏偏就是这味道,能把最野的狗招回来,也能让最狠的人听你说话。”他顿了顿,“昨夜那些人想造反,以为我不懂规矩。可我懂。我只是不想天天拿规矩砸人脑袋。”
他环视众人:“今天赏的,不是私情。樊哙救驾,该赏;夏侯婴控局,该赏;你们这些人守岗位、尽本分,也都该赏。但有一条——”声音突然沉下来,“谁要是把手伸到不该伸的地方,哪怕你是九卿重臣,我也能让你连汤都喝不上。”
说完,他抬手一指殿外:“大理寺那边,三天之内审结。首恶斩首示众,从者流放边郡,家产抄没充库。一个不少,一个不饶。”
这话落下,空气仿佛凝住了。
有人松了口气,有人脸色发白。
张良微微点头。他知道,这场风波算是彻底压住了。杀是为了立威,赏是为了聚心。刘邦看似胡来,其实每一步都在算计之中。
散朝时,阳光斜斜地照进大殿。
刘邦没走正门,拐进了东阁回廊。他站在檐下,看着一队队官员低头离开,脚步轻得像怕踩碎影子。
夏侯婴跟上来,低声问:“真让樊哙踹门?”
“当然。”刘邦笑,“不然怎么让那些人知道,什么叫‘活着的功臣比死的规矩有用’?”
远处传来一声马嘶,不知哪家大臣的坐骑受了惊。
刘邦摸了摸袖子,那里曾经塞着狗肉,现在只剩一点油渍。他抬头看了看天,云层裂开一道缝,光洒在未央宫的瓦当上,亮得刺眼。
他忽然说:“明天让厨房炖一锅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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