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皇上没有说反对的话,乐师也听从命令奏乐。顼元低笑,在十七耳边轻声道:“乐声起了,你快起舞吧,以后有的是瞧我的时候。”
十七才回过神来,脸一红,两手一挥旋转起舞,每一次手落时都有身后的顼元以手带住,环着腰身旋转几周又轻柔把她放出,乐声繁华,两人只穿着宫装,却依旧配合得十分默契而不失美感,连最后十七施展成新月的姿势时他亦能在十七身前恰到好处地俯身,四目相对间生出许多缠绵情意,他一笑,趁着曲末把她扶起,一直都在以极为爱护之姿护着她。
曲毕舞落,顼元领着十七朝皇上行礼道:“不知父皇对此舞还满意么?”
皇上默不作声,连带着皇后与将军等也不敢多话,只余青菖一人不断鼓掌。崔惠妃向来最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也跟着青菖鼓起掌来,笑出声道:“本宫是万万想不到太子殿下居然会与十七姑娘共舞,却也十分出挑,只有心意相通之人才能如此配合得天衣无缝……十七姑娘助兴至此,皇上是不是也该赏十七姑娘什么呢?”
“按爱妃所说,该赏她什么?”皇上看向崔惠妃道。
“臣妾看郡主那兔肉桂圆羹再放可就凉了,且兔肉亦是滋阴养颜的,皇上龙体可要好好保养,大可把这羹赏与十七姑娘,这不就是两全了?”崔惠妃拨弄着碗中的汤圆,朝皇上媚笑道。
皇上点了点头会意,又看向将军道:“渤槐,你看如何?”
“微臣以为崔惠妃所言极是。”将军立马站起躬身道。
“那就按崔惠妃所言办吧。”皇上重回龙椅上,挥一挥手让胡卉的侍婢把这兔肉桂圆羹端至十七面前。
十七不自觉地捂住鼻子,别过头去不忍看那兔肉羹,朝皇上跪下道:“奴婢一舞着实献丑,不敢要皇上的赏赐。”
皇上还未发话,胡卉便嚯地站起道:“你是嫌弃么?”
“敢问郡主,这兔肉是从何而来?”十七转头反问道,“据奴婢所知,兔肉这等凉性膳食在冬日里不会出现在主子们的膳食里,所以御膳房亦不曾备下,那这兔肉是从哪得来的呢?”
胡卉不觉得不妥,直白道:“只是御花园里出现的小兔罢了。”
“对郡主来说只是御花园里出现的小兔,而对奴婢来说,虽然养它的日子很短,它却是心头所爱。”十七双手紧握,眉眼撩起,睁大眼睛望着胡卉,胸脯因着激动一起一伏地突起,“郡主让奴婢吃下自己亲手养的白兔,奴婢如何能做到!”
殿中人皆是震惊,顿时人生嘈杂如同在鼎中沸腾的水,议论之语不绝于耳。青菖倒吸一口凉气,拍案而起道:“真是看不出来郡主的心够狠的呀!”
胡卉颜面上下不来,更是急切,匆忙上前扑通跪下苦着脸解释道:“卉儿不知这白兔是十七姑娘之物,若是知道断不会把白兔拿来烹煮啊!卉儿是女子,素来对小动物心存怜悯,怎么能这样心狠呢?”
皇后眼睛里精气外露,遍视诸妃,勉强止住了还在七嘴八舌地说话的嫔妃们,又和气地劝皇上道:“皇上,臣妾看卉儿也并非有意,该恕卉儿无知之罪。何况今日是冬至家宴,定国将军好不容易日夜兼程地赶回来,皇上切勿坏了喜庆的气氛才是。”
皇上注视着皇后,沉静半会儿后亲手扶起胡卉,语气中蕴藏着含蓄的威严,侧头对十七道:“皇后说得不错,切勿因此事坏了喜庆的气氛,说到底也是你的不懂事。和嫔怀着身孕,在教导下人的事儿上难免有疏漏,但朕不得纵容,你即刻回去百合宫,闭门思过三日吧。”
十七神情怅然,对皇上的举动早已麻木。她没有反驳,也没有不忿,反而以一副接受之态朝皇上磕了一个响头,再擡头时脸上平静得似不起波澜的一池潭水,安然道:“奴婢遵命。”说罢,两手撚着裙身站起,稳步朝殿外离去。
身后忽然传来顼元一阵轻笑让她停住脚步,回头一看他正顺手拿过青花白玉酒壶跟着自己走来,而他身后的皇上勃然变色厉声呵斥道:“顼元!你给朕回来!”
“父皇便当儿臣喝醉了罢!”顼元头也不回地答道,牵起十七的手一同走出德敬殿去。
皇上见顼元如此无礼,怒得一拂龙袍衣袖,擡手想让人拦下他,耳畔却划过低头顺袖子的崔惠妃咯咯笑声,她淡淡道:“皇上由得殿下去吧,皇后说切勿坏了家宴气氛的喜庆,那臣妾也劝皇上一句,切勿因着本就坏了的喜庆气氛而伤了皇上与殿下的父子情分,这才是最要紧的。”
听完崔惠妃的话,皇上缓缓垂下手,背过身去回到座上。皇后察言观色,命人上歌舞,家宴最后都如笼罩着一股由互相谈笑敬酒故作出来的欢喜气氛,只有崔惠妃一人乐在其中,这个冬至夜宴便这样草草收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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