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如今杜洺澄奇货可居，一时之间各人的心思便都不再自己身上了，心中一阵酸，一阵苦，暗暗叹了口气。若无人在这席上向她抛出橄榄枝，她又不打算与杜洺澄逃走的话，便只剩下随船靠岸另谋营生一条路了，要是回去“仙姿如觅”，倒还不如换个地方重新开始，至少能少受闲气，擡头做人，天下之大倒不信竟真就容不下她一个小小女子。一番豪气干云之后，想起重新开始的种种苦处，难免又打起退堂鼓，心想若是杜门之中真如杜洺澄所说有那么多少年公子，个个家世显赫，如能傍上一二，也能安稳一生了。
想到此处，初灵璧收拾霓裳，盈盈站起，云出岫花点头般四方行了个礼，算是告了个退，颔首敛容退了出去。
众人之中自然也有舍不得她离去的，目光追随着她走了老远。这也自然落入了初灵璧眼中，心中暗想，如若无人在这当口向我表示有意收留，我便只能与杜洺澄逃出不瞬舟去，成败便在顷刻之间，一切只能交由命运了。
杜洺澄回到备演屋中，当初的小厮谨记初灵璧吩咐正在屋内守候着他们。
杜洺澄本就不知初灵璧用意，此时便对小厮道：“我们演完了，你也不必伺候了，且自去休息吧。”
她话音还未落，初灵璧已经跟进屋来，瞟了一眼不明所以的小厮，一个箭步上前，点中了他的xue道，那人声也没来得及吭，便即一动不动。
杜洺澄虽然尚不明白初灵璧用意，但也知道她准备开始执行计划，便紧紧跟在了她身侧。只见初灵璧伸手便开始解下那小厮的衣物。
杜洺澄点了点头，也看着空档帮了帮手。
49、日月同天凭海阔（4）
两人将小厮衣物解下之后，初灵璧递给杜洺澄：“你且将这些穿戴起来，我再寻机会离开，我虽穿得显眼但却不如你奇货可居，倒没有那么引人注意。”
杜洺澄面露难色，但也确实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点点头道：“那咱们去船尾小艇那里相会。”
初灵璧展颜一笑道：“那是自然。”
杜洺澄也不多说，连忙将小厮衣裤穿戴整齐，初灵璧看过后，她便往门外走去，走到门边，她转过身对身后的初灵璧道：“你若不去，我便一直等着你。”
初灵璧没料到她如此说，呆了一呆，却又立刻笑道：“我随后便到，你还担心什么？”
杜洺澄点点头，伸手在她手上捏了一捏，便不再犹豫，转身开门出去了。
杜洺澄何尝不知道这门一关上，隔开的也许就是两种不同的人生，对于初灵璧，也对于她自己。她与初灵璧却又怎么只是隔了一道门而已，其实她从来也不清楚她的心思。但其实此刻她又有点肯定。这肯定来自于她从她眼中看见的世俗之气。
初灵璧在门这边怅然若失，她留下是为了等等看会否有人来向她大献殷勤，但愿她的身价因为今日一宴能有所改观，她本来都下定决心了的，但是杜洺澄一句话又让她心思活泛了，一直以来她近乎癫狂的渴望在世俗之中打滚，渴望找到一个在意她的人，但有时她又将人的真心轻易抛开，如果说这些伤了心的人都对着她心怀恨意，之后这恨意再转为寂冷的夜风，吹着她，也总会有将她从沉醉中吹醒的一刹那。她一时不醒，不过是恋着那沉醉的欢愉，不肯醒过来罢了。
杜洺澄心中沉重，却也只好收敛心神，蹑步走了开去。
初灵璧的法子果然管用，她一路走来，并未有人对她多加阻止，她顺顺当当便来到了船尾。时值夜中，甲板上的船工都已经休息了，只是船桅杆高处瞭望台上还有人轻声说话，该是值夜的人们正饮酒取暖、作伴对谈呢。
看守小艇的小厮穿着单薄，禁不住海风，一再将自己缩起来抱住肩膀，在船尾处踱来踱去。
瞭望台上的船工发现了他，高声呼喊：“哎——你换班的可算来了，你要不要上来跟我们喝一壶——”
那小厮往杜洺澄看去，脸色不豫，愤愤地道：“你怎么才来，快好好在此当值。”说完一推她肩膀，转身攀着桅杆木楞绳索往瞭望台上去，走了不几步又想起来，回头冲杜洺澄吼道：“好好当值，不要乱说！”
杜洺澄哪敢答话，只做出唯唯诺诺的样子，连连点头。那小厮终于安心上瞭望台去了。
一时间，杜洺澄自己一人身处小艇之侧，再无人能看见她的行踪，只消悄悄将小艇放下船去，自己登艇沿着大船的航迹相反处，避着月光快快划走，总能盼着在被发现前逃开。
但若不幸被大船发现，只怕它要追上来就容易得多，再被抓回去，便免不了被严加看管，再想逃出去可就难了。
杜洺澄心下紧张，也不及细想，只道快快把小艇放下去才是正经，便一面暗暗解开拴着小艇的绳索，一面留意初灵璧是否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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