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是为了请鲁大夫为您诊病。”她说道此处再也压抑不住,一双泪珠夺眶而出,她胸中悲苦也跟着涌了出来,语调低沉,甚至不能分辨她说的什么,但沈啸至在她身边,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可惜都没用了……”她断断续续地说完,将哭泣压抑在喉咙之中,伸袖擦干了脸上眼泪,扬起头来道:“你既活了下来,便不再是我师父,又有什么资格命令我了?”
那师父看着阿潮的样子有一刻的神思游离,他缓缓擡起手臂,将手心向上,对着阿潮温柔地道:“阿潮,听话。”
阿潮犹自啜泣不住,见他这个样子,却立时呆住了。
沈啸至感到怀中的女子脚步犹疑,又想往前去到师父那里,又颇为担心不敢上前。他心念电转,忽然出口问道:“他是谁?”
这句话听在女子耳中,不啻于一记闷雷,是啊,他是谁呀?明明他不该对着我再做出这样的情态来的,他究竟是谁呀?
她望着眼前人,眼神迷醉,既全心沉浸在他的温柔中,心底一丝清明又一再提醒她这温柔的虚假与恐怖。这两种感觉一再拉扯她,令她内心焦灼痛苦不堪,她知道有一种简单的方式,能够很快终结这种痛苦,简单到不需细想。阿潮手腕一翻,不知从身上何处藏得一把匕首便亮了出来,她对着自己的心口猛地刺了下去,沈啸至就在她身侧,刀光一晃在他眼底,他情急之下伸手去挡,那匕首刺透他手掌,又刺进了阿潮的心窝。
沈啸至从未感到如此无力,仿佛全身的力气都从那一抹伤口中流了出去,此一时少女的身躯完全软了下去,离他较近的李方抢上来扶住了阿潮,伸手欲拔他手上的匕首,但被沈啸至制止了,阿潮的脸褪尽了血色,嘴唇张翕语音破碎,但是她也不过对他说了句谢谢,她留恋的目光扫向她的师父,又茫然射向了天空。沈啸至感到阿潮的身躯变得轻了,血变得冷了,使得他流出的血与她流在一处也变得冰冷彻骨。沈啸至感觉不到疼痛,骤然发生的这一切令他神智昏然,而周身血液凝冻的感觉也令他浑身僵直,一时间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师兄弟几人眼见发生这等惨事,尽皆退到了那三人周围,阿潮的师父又缓缓放下了手臂,盯着女子的尸首眼神空洞,不悲不喜。
89、虽千万人吾亦往(19)
过了许久,他才木然转身,向着院外的马车行去。随行的白衣女子服侍师父登上马车便驱车离去了。
几个师弟见阿潮已经死透,纷纷要拔掉匕首,沈啸至却拦住他们道:“我不痛的,别这样对她,她多可怜。“
几个师弟欲言又止,进退不得,这时辛成奇走上前来,不由分说伸手便拔下了匕首,沈啸至顿觉手掌之上凉风透骨,才感觉到了尖锐的疼痛,再低头看时,阿潮胸前又渗出大片血迹洇湿了她的白衣,加深了原来暗红色的血迹,像是缓缓开放的花朵。
几个师弟见匕首已拔,早将准备好的布条药粉敷上沈啸至手掌,为他包扎。
沈啸至神思恍惚,喃喃对着眼前的苏起道:“究竟是为了什么她一定要死呢?”
苏起对着他眨了眨眼睛,嗫嚅了一下道:“也许,也许是因为,她心已经死了。”
沈啸至悲恸道:“心死了便不能活吗”
苏起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心里有点害怕,伸手拍他肩膀道:“心死了本也能活,可是她不愿意。”
沈啸至眼角含泪,嘴唇颤动,望着阿潮的尸首喃喃道:“为什么不愿意,心死了有什么不能活的,活着不比什么都强吗?”
师兄弟几人见沈啸至神思恍惚,心下不忍,苏起李方上前将他扶在了一边。
毕宸与辛成奇将阿潮的尸身搬到了一边,李方嘱咐苏起在此照顾大师兄,便与两人一起将尸身擡出院外,到树林中去了。
沈啸至木然看着这一切,忽然也心生茫然,究竟为何坚持在这世间呢?他的心岂非也早已死了吗?
“师兄……”苏起见他这样,轻轻唤了一声。
“我知道了。”沈啸至轻轻叹道。
“知道什么?”苏起见他恍惚,心里一直担心害怕,终于听见他说话了,自然不能放过。
“他们来此,并不是为了劝服阿潮,当然……”沈啸至失焦的双眼终于对上了苏起的目光道,“当然劝服了更好,但是他们当中大多是希望她死的吧?”
苏起见沈啸至喃喃自语,模样令人心疼,想起去年,他的妹妹刚刚抗嫁自尽,沈啸至从小疼爱这妹妹甚至胜过了自己,如今多半是将这份怜惜、痛苦之情投射到了阿潮的身上。然若真是如此,那就更难排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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