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今晨她还为了自己记忆丧失心怀戚戚，而此时那些属于她的记忆一股脑都活了过来，而还有些不属于她的陌生真相正逼问着她——你能承担这些吗？她却内心踌躇无法回答。对面的这个人，为自己解了毒，但是却又不知能否相信，也许她不过是执棋之手，而自己真要做她手下的一招棋吗？
方才她贴在她耳边告诉她许多，然而必然还有尚未言明之事，因为这一点点怀疑，她需要求证，而这也许会引起控制她的人物的怀疑，进而使她丧命，所以她求恳自己不要妄动，至少留给她足够的时间做成她自己的事，她自己需要做什么事呢？她身负控人心智的力量，又怎能不让人怀疑自己不是被她所控制才这么想呢？也许自己早已经是她的傀儡。世间只有真相可以信任，然而自己求证而来的就必然是真相吗？
杜洺澄内心反复，终于有些气馁，她轻轻扶起了阿忆，这个人虽不明善恶，毕竟曾经为她解毒，如果此时尚不能探明真相，至少对眼前的恩人好一点，毕竟现在她只有她，她也只有她。
阿忆被杜洺澄托起来，只感到双腿轻飘飘的，她忽然轻笑道：“你的身体真好啊，刚解了毒，就能气力十足，我就差得多了。”
杜洺澄想接一句“我自小习武。”但忽然心中一动，如此说来她难免自伤身世，便住口不答。
阿忆反手扶住杜洺澄的手臂，以稳住自己的身体，口中喃喃道：“我小的时候，母亲家中已经遭逢剧变，她整日心神不定，也不能像寻常母亲一般教导我，反而时常……时常……告诫……我提防他人，一切只有靠自己，万不可依靠他人半分。我……我只是个小孩子，她也从不纵容，那些日子简直是动辄得咎，不过，好歹我挺了过来。”她说着依旧笑了笑，云淡风轻，“我的母亲虽说与别人不太相同，幼时也常常怨恨于她，但到了如今，想起她说的话却很有道理，倒有些后悔当初总要与她当面顶撞，可惜现在也没机会弥补于万一。”阿忆说到这里语声越来越低，终于住了口。
杜洺澄知她内心苦闷，鬼使神差地接了一句：“我却没有母亲。”
阿忆听了这句皱了皱眉，伸手摸索着抚上她的脸颊，她的手指瘦硬，指腹粗糙，手心一层凉汗，但力道却是温柔的。
“对不起。”阿忆的脸上有愧悔之意，真诚的令杜洺澄心生惭愧，她只好拍拍她手背以示安慰道：“这算什么。”
阿忆张张口，最终没有说什么，只缓缓收回了手。
她体力大损，晚饭是杜洺澄做的，虽粗糙些，但味道不错。即便如此，阿忆身体虚弱，也只是喝了小半碗粥，就支撑不住，躺在了床上。
“我想过几日，钱应就会再来，他还会给你讲些别的，只为了把要让你知道的事，化为隐喻的故事，你且听听，是否与我说的一致。他嘱我为你解毒，我说了难处，让他以为并不轻巧，这样他还会让你在此多住几日，也不会惊动他背后的人。”
阿忆全然不是初见时淳朴的模样，即便如此却也并非精于世故，那是一种出离凡世冷眼旁观的淡然。
“那人他还会在江湖上动手脚，这么多年他建的长城太牢固了，只有他自己可以毁去了。”她说着脸上笼上一层淡淡的忧愁，“这个担子太重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我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只有见到他，根据他的态度分辨，我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却也不知道判断的对还是不对。”阿忆有些患得患失，这种不确定的焦躁令她紧紧抓住了被子。
杜洺澄拍拍她肩头道：“我曾说自己未曾谋事不成，细细想来，不过因为自己所谋实在浅近，如今谋划这件大事，还真的心中毫无底气。你我年纪太轻，即便是所谋与实际有所出入，见机行事总也够了吧？”
阿忆叹了口气道：“你我所图谋之事太过宏大，涉及甚广，环节既多，变数必大。却正因为如此，才不能失败，否则武林连番经受浩劫，便如筋骨俱断的武人，心再有余，哪里还有骨气站起来，恶人独裁，流毒再广，害的人不是更多吗？”
杜洺澄不意阿忆年齿尚轻，又从未涉世，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不禁叹道：“谁曾想你少不更事，竟心怀天下。”
120、虽千万人吾亦往（50）
阿忆轻笑着摇摇头：“其实我心怀并不广大，不过是我要除去的那个人，恰好在这事当中，而我这一生也不过为此筹谋。要说偏居此处，平日里莳花弄草，自己做自己的主，独处这些时光，上天对我已实属不薄，我很感念了。”
杜洺澄听她说来，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插口道：“你……为什么一定要除掉他？”
阿忆却缓缓闭上了眼睛，并没有回答，等了半晌，阿忆渐渐呼吸均匀，竟然睡着了。杜洺澄知道今天她也太过累了，在对头的眼皮底下解了自己的毒，解毒伤及她的根本，却又一时没有休息，拖着自己讲了半天自己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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