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你怎么不在家好好呆着?”
原来这人竟是个女子。
那女子瘫坐在地,遮脸的蓬发随着呼吸飘来荡去,她幽幽地道:“我也要来认认仇人,我要看看是何人害得我家破人亡……”
何铁低头道:“这是我们男人的事,嫂子你还是回去吧。”
那女子听了这话,单薄的肩头微微发抖,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涌身站起,女子尖利的嗓音发出凄楚的嘶吼:“什么叫是你们男人的事?我信了你们的话,让他出门去出头,结果竖着出去横着回来!他妈的就知道有事时候说是男人的事,哪件事你们管得好了?我不求别的,不过就是日日平安,你们也没做到啊——”那女子带着哭腔的嘶吼令在场诸人均缓缓低下了头。
那女子将目光转向灰袍客一伙人,她尖利的目光在这些人脸上一一扫过,半晌,她才恨恨道:“我家尚有男丁在,今日我记住你们的样子,终有一日叫你们尝尝我今天经受的滋味!”
那灰袍客冷眼旁观,饶有兴味地听完,晃了晃头道:“你倒也不用记下他们的样子,当日那些人都是我杀的。你们乡野之人没见过世面,不过就是听过几段说书故事,笃信这世上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今日爷们儿倒是可以教教你们别的道理,嘿嘿,只就是你们也没机会说给别人听了就是。”
那女子本来满脸悲戚之色,此时听闻灰袍客的答话,心中竟有些恐惧生了出来,她性情刚烈,初丧了夫君心中一心要给仇人一些教训,谁知对方却并不在乎,虽然他在马上她在地下,她本以为两人不过一样是人,此时忽然隐隐觉得自己在对方眼中大概不过就是一只蝼蚁,是生是死对他来说本也不是什么大事,这种威压挤出了她隐藏在刚烈性情之下的一些人性,如果可以屈辱的活,那还是活着好吧。
那女子呆了半晌,颤声道:“你们究竟是要什么?”
那灰袍客却无奈道:“我说了多少次了,不过就是要你们养的马。”
那女子一时之间像是换了个人,惶然点头道:“我可以,我家的都可以给你。”
她此言一出,在场诸人均是悚然而惊,大家商量已久的计策可并非如此,她已经在此横生枝节,方才她气节感人,大家也不曾对她多加阻挠,现在她显然是要倒向对方,大家如何能让一村的利益与节操毁在她一人身上,方才已经放开她的诸位村民,眼色一对,又都抢上前去将她按到在地,有人见她还要开口,便伸手按住了她的口,不提防却被她狠狠咬了一口,哀叫一声缩了回去,那女子趁机高叫道:“他们不会给你的,我可以给你,他们还……”她的后半句话终于被一团布塞在了喉咙中,只变成“呜呜”的闷叫。
这股混乱的人流终于退走了,那灰袍客看着地上凌乱的脚印和不知谁掉下的一只鞋子叹了口气道:“你们对自己都这么狠,却舍不得几匹马。”
便在这时,在那股乱流退去之处,一小队人快步走了过来。
为首之人正是族长。
灰袍客远望着那老者的身形,慢慢眯起了眼睛。
那老人不多时便走到了村口,守着的何铁向他行了一礼,也站到了他身后,他身后的几名村民呈翼型散开,那老人独自一个站在最前方,像是一枚尖锐的箭头。
灰袍客双眼依旧眯缝着,手中却暗暗攥紧了朴刀,他将双手自身侧提起对着老者抱了抱拳,阳光在朴刀刃上一跳,猛然刺进那老者的眼底,而后者却连眨也没有眨一下。
“不知前辈在此,我等叨扰了。”
那老人目光神炯,身形卓拔,不动如山,微微向他点了点头,苍然道:“我算得什么前辈,你这一声是要愧煞小老儿了。”
那灰袍客踌躇半晌,才接口道:“既然……您在此处,这事情就好办多了,且命他们将马匹尽数交出也就是了。”
那老人摇了摇头,擡手撚住了唇上胡须,慢悠悠道:“在其位谋其政,族长之职便是维持一方公序良俗,如今村民依附于我,衷心所系,我不敢背弃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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