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儿心头慌乱,手腕微微颤抖,双目失焦,视线虽然投在师父脸上,却全然神思不属。
“我知你素来主意很大,这一次请你万望听从我的安排。”
老族长说着,伸两指在红儿微微发颤的手腕上压了一压。红儿仿佛受到炙烙,浑身一抖,眼眶之中的泪滴刷地落了下来,瞬间恢复清明的视线中又被师父向她暗中展示的一物刺得一愣。就在她晃神之间,老族长伸手在她腰间扯出长鞭,迅捷无伦地向自己颈间卷去。一时之间,红儿也被一种窒息的感觉侵袭,她眩晕着跪倒在地,师父的尸体与她几乎同时着地,她却连擡头看一眼的勇气也没有。
杜洺澄自混沌中挣扎醒来,仿佛做了一场昏梦,醒来之后映入眼帘的便是两个人,其中一个已经是尸体,另一个人苍白的脸仿佛自浓黑的夜色中浮出,她缓缓将一柄长鞭收回腰间,冷冷地对她道:“我已经杀了他,你也想随他去吗?”
杜洺澄缓缓转动手腕,心中却并不十分惊慌,也许因为自她眼中并不能看见多少杀意,却是浓厚的悲凉。
红儿转身以袖拂过脸庞,俯身将师父的尸身负在身上,转身奔入了夜色之中。杜洺澄却觉得她好像是逃离这里,想把方才发生的一切远远抛在身后,所以永不回头。
夜凉如水,月色悲悯,杜洺澄孤身一人坐在驿亭之中,却不知道从老族长将她控制住到他死在此处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这红衣女子是太岁门的人,并且曾经追杀郭稳却是肯定的,如今她又杀死了老族长,那么,老族长是为了让自己置身事外这才将自己点倒,还是怀着其他的心思?这红衣女子为何又到此处杀他却放了我呢?杜洺澄想起自己在这诸多事件的源头之上曾设想过的。为今之计,还要继续向郭氏的灭门惨案查探。
她即便性格刚毅,到底只是个刚成年的姑娘,置身在刚刚发生过命案的驿亭之中,温热的身体被夜风侵袭,实在觉得有些凄凉,便隐隐然想起了被自己逼走的王生。
倘若他果然便是自己亲生父亲的门生,自青盟以来执掌太岁门,那么他为什么任由太岁门变成今天的样子,又为何甘为首恶做下诸多骇人听闻的案件,又为何将她围在了彀中。想到此处,杜洺澄心中一阵酸苦,伸手扶着木柱缓缓站了起来,想来前路崎岖,然而却必要前行,即便荆棘满途,亦要披荆斩棘而行。
杜洺澄刚举步走出驿亭,忽闻不远树丛之中微有响动,她耳音灵敏,立时便向声音来处望去,却见一人一马缓缓自藏身处走了出来,月光照下正是何铁,也不知他暗中站了多久,身上沾满夜露,一动之下微微闪动,也亏他马儿听话,竟然不曾让人发现。何铁牵着马走到杜洺澄眼前,声音闷闷的:“族长嘱我为你送马。”
杜洺澄听出他声音不对,却也不好意思对着他脸庞细看。
何铁忍了半晌,忽而抽泣起来:“他和我说了只需寅时到此,不知为何这次我却总是睡不着,只好提前来候着,我怎么没想到他要做这事……”
杜洺澄不明所以,被他一个大老爷们哭得愣了。
何铁哭腔越来越甚,涕泪齐下,哽咽难言。不过断断续续的她也听明白了何铁在此目睹的一切。
想来这老族长也是青盟的旧人,他们当初在青盟中过得有多难忘,如今大概就有多怀念,更该对太岁门更憎恨。只是可惜他避世这么久,终究还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族人牺牲了自己的性命。可怜这个人高马大的何铁,他在暗中观察,以为老族长稳操胜券,却不料他早打定主意求死,竟眼睁睁看着他了断了自己,而这事却不能回去说给任何人听。想到此处杜洺澄不由得替他叹了口气。
何铁哇哇哭完,将缰绳往杜洺澄手中一塞道:“它叫阿灰,对它好些。族长嘱我照顾好族人,我这就要回去了。”
杜洺澄听他说得斩钉截铁,竟有一点郑重的味道,心中一宽,难免对这愣头愣脑的青年刮目相看。忍不住目送他走远了这才翻身上马,向着余杭的方向飞奔而去。
杜洺澄这番直奔余杭,人专马快,终于是时隔半年之后来到了这个她一早该来的地方。
余杭已入浅冬,这一日铅云堆叠,阴霾不散,正是酝酿着一场雨雪。气候阴湿缠人,杜洺澄心中很是不快。
她牵着马匹入城,一路之上询问郭氏住址,竟也零星打听了不少当时的传闻,一路受指来到了城中一处僻静宅院,此处与熙熙闹市只隔了一截短短的小巷,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
按照城中人们七嘴八舌的说法,郭氏为人仗义,也是为武人者多有鲁莽之处,不知得罪了什么人竟被一夜之间屠灭全家,外人不知究竟,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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