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沉默许久才叹了口气道：“三子那时，便没你这等胸怀，否则天下岂会是如今这般模样？你也就不必如此自苦。”
杜洺澄心中一动，这位大夫想来是位世外高人，也曾与自己父亲交好，受他所托照顾这人，看来，这人所图谋还是一件救济苍生的好事，可是他从来不曾与我提及。虽则，嘴上说着不与他深交浅建，然而真发现他并不与自己交心还是满心酸苦。王生啊王生…
王生此时却道：“义父心中自有他事蔚为重要，我此时体味他的心境，也颇有所得，盖因为病而未入膏肓之际，无人愿受断腕之苦。”
那大夫闻言“哼”了一声道：“你这时说出这话，却也解释不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王生“咦”了一声。
那大夫接着道：“你愿意拿自己毕生修为换她的一副解药，致令如今你做事束手束脚，弄不好还要把命搭上，难道说她解毒这事就称得上十万火急吗？我早就说过，只不过是失却记忆，离失智还远着呢。”
王生却打断他道：“失却记忆，是与我有关，我不可放任不管，自知她在这世间，我便立志护她周全，她…她是义父的珍宝，也是…”他深叹了一口气道：“也是我的珍宝。”
默然半晌，只闻窸窸窣窣的衣服碎响。杜洺澄不知自己在他心中居然占着这么重要的地位，只见他每每任劳任怨的样子多少有些于心不忍，担心两人立场殊异再对他多有伤害，只好忍痛一再将他逼离身侧。此时听他心声，再想起他清俊面庞，心中一股甜蜜涌了上来，忍不住当时就要冲到隔壁与他相见。
137、百足之虫虽死身不僵（7）
正欣喜间，王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然而我的心里，却不知道，我是因为爱她，还是因为放不下从前的生活。只要我爱着她便还算连着过往的一丝一毫，那么我是真的爱她吗？”王生语调越来越低，杜洺澄听来也不禁暗暗心惊，他自己在心里想了这么多，我都不知道，他总是对我欲言又止，可见他平日里来可有多苦闷，偏生没有一个人可以听他说，如今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可巧我居然机缘巧合听到了，往后他可就不必这么自苦。杜洺澄轻轻叹了口气，心里想着若他时再遇见，必会对他多加宽容，不再严阵以待了。心里又一个声音响起来道，还等什么下次，如今就与他相见，再也别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然而她虽比一般女孩儿不那么扭捏，上次与他分别那么决绝，此时也不好突然就热络起来，总是有点别扭吧。杜洺澄这样想着，耳边王生的话又幽幽响了起来。
“我不知道爱不爱她，却也盼着她一生平安喜乐。这番大事谋夺完毕我再离开她一阵子，若是仍旧忘不了她，我再来找她，若是她心里也还有我，那便…再好不过…”
老大夫听得唏嘘不已，沉声道：“你这小子，只是嘴上功夫高，遇见姑娘家就束手无策，若非是你私心里对那阿红太过纵容，怎会出来如今的局面？”
“大夫说的对，然而她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实在不能对她太过严苛，总觉得一句重话就坏了过去的情份。”
大夫冷哼一声道：“然而你对钱应倒是冷硬得很。是全不顾惜往日的情份了？”
“嘿嘿……”王生哂笑道，“您说的都对，我对钱弟是有点生分。多半他对我敌意太重，我便是对他客气，他也往往不领情去，然而我知他对我图谋却心里有数，多半也不会多加阻挠。”
大夫叹了口气：“你们这些孩子，若非因此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如今，当真避无可避吗？”
不知两人如何沟通，只是全无声息，杜洺澄也是忽如一阵困意袭来，竟就这么昏昏睡去了。
待得醒来，天已大亮，杜洺澄觉得身上已经大好，精神充沛，翻身起来后想起昨晚隔壁意外听见王生心声，心中甜暖不可尽言，正要出门与他相见，忽听门外人生喧哗，又有叩门之声。
“杜姑娘，在下顾节，您身上好些了吗？”
一听是顾节，杜洺澄心下更喜，高声应道：“顾先生请进，我已经好了。”
顾节应了一声却没有进门，只道：“那在下便在门口等您一会儿。”
杜洺澄听来，觉得他似有话说，便整理了下仪容，匆匆开门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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