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奶奶拄着拐杖闻讯赶来,看见铁瓢,眼睛一亮:“真是这瓢!当年俺娘用它舀泉水,说比陶碗结实。后来她摔了一跤,瓢掉在坡下,找了好几回都没找着。”她摸着瓢身的刻字,“这‘王’字是俺爹刻的,怕跟别人家的混了。”
挖掘机继续作业,又挖出个木盒,里面装着些铜钱和一张字条,字条是用毛笔写的:“光绪三十一年,泉眼淤,众人修之,费三日,记于此。”落款是一串名字,打头的就是王奶奶的爷爷。
“原来这泉眼以前淤塞过,”赵铁柱把字条递给王奶奶,“你爷爷还是领头修泉的人呢。”
王奶奶看着字条,忽然抹起眼泪:“俺爹总说,爷爷修泉时摔断了腿,却非要看着泉眼通了才肯回家。他说,水是命根子,比腿金贵。”
李木匠拿起铜钱,放在手心掂了掂:“这些钱怕是当年修泉的工钱,省下来藏在这儿的。”他把铜钱放进木盒,“得跟铁瓢一起收进祠堂,这都是泉边的念想。”
把铁瓢、木盒和老图纸在祠堂摆好时,天已经擦黑。渠水在窗外流淌,和祠堂里的老物件说着悄悄话。众人坐在石槽改成的桌子旁,分吃王奶奶带来的枣糕,糕里掺了山泉泡的枣,甜得润口。
“明天就把山泉引到渠里,”赵铁柱咬了口枣糕,“让老泉跟新渠搭个伴,就像王奶奶的铁瓢和现在的塑料桶,各有各的用处,却都是为了舀水。”
周丫忽然指着窗外的杨树苗:“等树长高了,咱在树下摆个石凳,夏天就能在这儿听渠水声、泉眼声,还有风吹树叶的声,肯定好听。”
狗蛋点头:“俺再编个竹筐,放在石凳上,谁渴了就去渠边舀水喝,像老辈人那样。”
巧儿趴在石槽边,用手指蘸着渠水在桌上写字,写的是“泉”和“渠”,笔画歪歪扭扭,却一笔一划很认真。“娘,这两个字是不是好朋友?”
陈家媳妇笑着把她抱起来:“是,就像你和周丫姐姐,总在一块儿。”
王奶奶摸着铁瓢,忽然说:“当年俺娘挑泉,一步一挪,总说‘慢工出细活’;现在渠水哗哗流,快得很,可道理没变——都是为了让地里长出好庄稼,让日子有奔头。”
夜渐深,渠水的“叮咚”声和泉眼的“滴答”声混在一起,像首温柔的曲子。祠堂的灯亮着,照在铁瓢、木盒和图纸上,也照在众人脸上的笑纹里。
赵铁柱看着窗外的月光落在渠面上,泛着银亮的光,忽然觉得,这渠水和泉水,就像村里的日子,老的新的,清的浊的,都汇在一起,往前流着,带着石槽的温度,带着铁瓢的锈迹,带着每一代人的脚印,慢慢淌进更远的明天。
“听,”他侧耳细听,“泉在应渠呢。”
众人都安静下来,果然听见渠水“哗哗”,泉眼“滴答”,一急一缓,像在说:嗯,咱都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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