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莹莹红着脸道:“让太后娘娘笑话了,莹莹只是在父亲教导哥哥们时听了一耳朵,不敢说是熟读四书五经。”
福宁也道:“母后,莹莹爱的并不是四书五经,而是别的,这个啊,多数女孩子连听都没听过,更不要说喜好或者精通了。”
朱太后奇怪道:“那是什么?我倒是好奇起来了。”
朱莹莹微微欠身:“莹莹只是比较喜好天文地理而已。”
素兰唇边露出一丝冷笑,轻轻捏了冬蕙的手一下,这位的喜好还真是特殊啊,五年前,那不正是陛下刚开始崭露头角的时候吗?量身打造,这想法真是很大啊,难道还想效仿当年太皇太后与皇后姑侄两代皇后的故事?也不看看自己够不够格,尽想着捡便宜果子吃了。
冬蕙是练武之人,很是沉得住气,暗示素兰稍安勿躁,且看明珠要怎么处理。
“表妹的喜好果然特别。”明珠仍然笑眯眯地坐着,撑着下颌盯着朱莹莹看,似乎根本不介意朱莹莹和宇文初坐得这么近。反倒是宇文初不动声色地往明珠这边靠了靠,面无表情地给她剥葡萄,明珠留了一些,再叫素兰送过去给朱太后:“陛下孝敬母后的,母后辛苦了。”
朱太后被她笑得有些发毛,但想到这后宫的惯例与平衡之道,以及娘家人的哀求和前程,就又壮起胆子来:“你们都是好孩子。”再暗示福宁接下去。
福宁果然道:“莹莹,你不是说有些地方弄不明白,可惜找不到合适的老师可以问询吗?名师就在眼前,怎么反倒不问了?”
朱莹莹奇怪地道:“谁是名师?莹莹竟然不知道。”
让你装,让你装,明珠微笑着默默数数:“三,二,一……”
“是皇兄啊,傻丫头,你竟然不知道皇兄精通此道么?想当年,京中大旱……”福宁的话尚未说完,朱莹莹已经面红耳赤地匆匆行了个礼,话都来不及说就快步往外去了,倒弄得众人十分讶异,但也不好多问,全都装晕打算混过去。
福宁的话说了一半便因当事人的突然离开而被打断,免不了有些悻悻,却也只好继续往下说,等她说完,朱莹莹也回来了,红着脸告了罪,便在她母亲身边坐下来。无论朱太后怎么邀约,她也不肯再坐到宇文初身边去了。
朱太后不知她发生了什么事,只能拿话岔开,过了一会儿,福宁又把话题重新绕回来,朱莹莹也准备好了:“其实是莹莹在阅读甘石星经时有两个疑问,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可以问,今日机会难得,还请陛下为莹莹一解迷惑……”
宇文初淡然笑道:“你说来听听。”
朱莹莹道:“星经上说,河鼓三星……”又是一阵扭曲,她匆匆拜了一拜,憋红了脸,夹着双股,动作十分不自然地急速退了出去,未及殿门,便发出了一声悠扬婉转的鸣叫声——主人曾经想要拼命阻止它,但它还是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一样,不受控制地逃匿出来,并且带来了雷霆万钧的效果。除了响之外,还伴随着难以言说的味道。
朱莹莹呆立不动,泫然欲泣,简氏有急智,连忙推了案几一下,案几与地板相摩擦,发出了一声类似于刚才怪叫的响动。随即简氏起身行礼告罪:“臣妾失礼,还请太后娘娘、陛下、皇后娘娘恕罪。”
番外:醋坛子的故事(三)
朱太后扶了扶额头,神色十分不好看地叹了口气:“今日循的是家礼,何罪之有?陛下是吧?”
“正是。”宇文初也淡淡一笑,表示认同,私底下却从桌下伸手过去轻轻捏了明珠一下。明珠一脸茫然:“陛下有何吩咐?”
宇文初瞥她一眼,没有吱声。
明珠见好就收,笑着道:“母后不是让咱们过来吃饭的么?都做了什么好吃的?儿臣饿了。”
朱太后沉着脸让人准备摆膳,福宁则起身去拉朱莹莹,温柔安慰:“走,到我那里去换身衣服。”
朱莹莹摇头,几滴晶莹的泪珠跟着滚落下来:“多谢公主美意,不用了。”
福宁奇怪道:“你不是那个啥了吗?难道不需要换衣服的?”
朱莹莹大为窘迫:“莹莹不懂公主殿下的意思。”
福宁跺了跺脚:“你几次三番急着退场,难道不是因为肚子不好了?刚才匆忙出去,走到这里却又站住不动,难道不是因为出了意外?”
朱莹莹羞愤欲死,仍然坚持:“我不懂殿下的意思。”
福宁是个拧巴性子,见朱莹莹不但不接受她的好意,就着她递过去的梯子往下溜,居然还假装听不懂她的话,当下就毛了:“我是好心帮你,你还装什么装?你真以为刚才的事儿是推一把案几就能掩盖过去的啊?得了,你不肯听我的就算了,且看你要怎么办吧!”
说完真的扔了朱莹莹在那里,扬长而去。朱莹莹年轻,脸皮薄,当即无限委屈地落了泪。出了这样的丑事,她是没办法再回去了,想想都是羞愤欲死,哪里还敢再面对宇文初?
简氏心疼女儿,也猜着女儿是被人暗算了,而下黑手的人不作他想,自然是那位宫中一霸皇后娘娘。无凭无据的,她也不敢和明珠硬碰硬,但要叫她咽下这口气那是万万不能,于是眼珠子一转,起身向朱太后拜别告罪:“臣女有恙,还请太后娘娘允许臣妾带她归家,好生教训于她。”
朱太后对明珠也十分不满意,便板着脸道:“才进宫时不是好好儿的么?怎地突然就病了?谁还没个病恙什么的?既然病了,那就宣召太医来看,也好让我放心。刘姑姑,你跟着靖海侯夫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若是被她查出什么来,今日定然要叫宇文初给她个说法儿,她还活着呢,皇后就敢这样赤裸裸地打她的脸,折腾她的娘家人,等她死了那还得了?
宇文初又重重地捏了明珠一下,表示她若是需要,他便出手替她周圆了。明珠重重地回捏了他一下,照旧是茫然:“干嘛?”
宇文初叹一口气,懒得理她了,只坐在一旁静观其变。
朱太后只当朱莹莹是拉出来了,要给朱莹莹留面子,便起身避开:“走吧,我们先行一步,稍后你们再来。”
明珠笑眯眯地跟了宇文初一道,率领众人走了出去。简氏见没了外人,这才敢去拉朱莹莹,低声道:“乖女儿你受苦了,太后娘娘会为你做主的。”
朱莹莹红着脸垂着头,低声哭了出来,由着简氏牵了手坐回去。刘姑姑原本做好了惨不忍睹的打算,结果并未看到朱莹莹露馅,地面上干干净净的,也没嗅到更加难闻和持久的味道,也觉得奇怪了,遂低声问朱莹莹:“姑娘是哪里不舒服?”
朱莹莹捂住脸只管哭,不肯说,刘姑姑没有办法,只好试探道:“姑娘请移步偏殿,咱们去那儿换身衣服?”
朱莹莹忍了很久的怒气和委屈终于爆发了:“换什么衣服啊?我又没怎么样,不就是肠气多了点,没忍住,漏了点恶气吗?你们谁不会放屁啊?这么不依不饶的,到底是要怎么样?我没拉,没拉,没拉,没拉!听清楚没有?你们是不是都巴不得我出大丑啊?”
简氏连忙捂住她的嘴:“姑奶奶,你怎能如此失礼?快给刘姑姑赔礼!”
朱莹莹又哭了起来:“对不起!我是太急了,觉得太丢人了,并不是有意要针对姑姑您的……”
刘姑姑微笑着摆手:“老奴所担心的是姑娘生了病,既然没有生病,只是意外,那就最好不过了。”叫宫人过来伺候朱莹莹洗脸补妆:“姑娘先歇一歇,稍后便过去赴宴吧。老奴先去给太后娘娘回话,省得娘娘挂怀。”
简氏拉住刘姑姑要塞银两,刘姑姑坚决拒绝了,快步离开。简氏便骂朱莹莹:“怎么这样不小心?早前让你少吃点,你不肯听,现在出丑了吧?”
朱莹莹大哭:“我没吃,肚子一直空着的,就是害怕出现这种情况,我就是在宫里喝了一杯水而已。一定是有人害我的,母亲你要告诉太后娘娘,为我做主。”
简氏叹道:“从来只听说有泻药,但你又没拉肚子,只是屁多,这个,这个,恐怕不好得说,受了凉也会这样的。”
朱莹莹大哭:“我不管,我不管,难道要我自认倒霉吗?”
简氏道:“恐怕还真只能如此了。”说话间,朱莹莹又急得团团转:“不成,我又忍不住了,我要回家,这样子怎么敢坐到席面上去,那不是叫我从此见不得人了吗?”
简氏左右看看,低声道:“这里没人,你自在些,我这就去和太后娘娘辞行,唉,真是倒霉……”
明珠托着腮看歌舞,看到高兴处还拉宇文初看:“殿下看那个,跳得真不错……”
她越高兴,朱太后越是气得牙痒痒的,忽见刘姑姑走进来,便招手叫刘姑姑过去:“怎么回事?”
刘姑姑小声将刚才的情况说了,朱太后不由十分迷惑,之前她只当明珠是给朱莹莹吃了泻药,现在看来又不是,莫非真是碰巧了?
明珠察觉到她的眼神,冲她友好一笑:“母后,我饿了。”
朱太后无奈叹息:“摆膳吧。”见简氏来辞行,也没留简氏:“去吧。”
明珠兴高采烈,吃得又香又甜,宇文初托着下颌盯着她看,明珠瞥他一眼:“看什么?”
宇文初微微一笑,替她擦去唇边的油渍:“你办事,很有分寸。”
明珠茫然:“听不懂。”
宇文初掐她一下,低声骂道:“小醋坛子。”
“陛下不要说我,大醋坛子就在一旁坐着呢。”明珠微笑,这次只是让朱莹莹放几个臭屁出个小丑而已,若是还有下次,不懂得知难而退,那就不是这么简单啦。
番外:醋坛子的故事(四)
中秋佳节眨眼便至,宇文初大宴群臣,明珠也在后宫主持宴会招待内外命妇。
此次宴会乃是宇文初登基之后的第一次盛大宴会,因此明珠事先下足了功夫,不论歌舞表演、杂技焰火、戏曲说书都是最好的,众人看得津津有味,目光须臾不舍离开。
进行到一半,前方忽然传来佳音,说是皇帝陛下给才进京述职的小沈将军赐了一门亲事,女方正是东阁大学士曾子皙的孙女曾雅秋。一时间,众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曾夫人及其孙女曾雅秋,恭贺之声不断,艳羡不已。
谁都知道沈瑞林是宇文初跟前的大红人,虽然戍边辛苦,但抵不住家世好,人品好,人才也好,早年还和皇后娘娘有一段兄妹之情,就凭他的功劳,迟早封侯。大家都在猜到底谁有这个运气能嫁给小沈将军,更有传言小沈将军乃是福宁长公主的囊中之物,却没想到居然会便宜了曾雅秋。
曾雅秋微红了脸,虽然很是害羞,面对众人的调侃和恭贺却能做到落落大方,进退有度。明珠自宴会开始便一直观察着曾雅秋,见状十分满意,宇文初要重用沈瑞林,当然不会拿福宁去祸害他,曾家几代文人,家风严谨,无论男女都是精心教养过的,名声极佳,曾雅秋这模样配沈瑞林差不了。沈瑞林能配一桩好亲,她也算能把心事放下了。
然而,明珠这里欣慰,福宁的心情却好不起来。她发现自己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这桩赐婚的人,明珠自不必说,从来都不愿意帮她,可是就连她一心一意依赖的朱太后,居然也瞒着她,这就让她十分不爽了。
她先是趁着朱太后更衣时寻求安慰,妄图改变什么:“母后你去求求皇兄啊,他一定是弄错了。分明是我早就和他说过的,沈瑞林是我的。”
宇文初之前曾就此事和朱太后商量过,朱太后虽然也觉得沈瑞林挺好的,不过听宇文初说沈瑞林戍边太艰辛且很危险,她就改变了主意,因此毫不留情地拒绝了福宁:“什么你的我的,姑娘家家的不要说这种没有分寸的话。你的事我和你皇兄都放在心里,自会替你挑个更好的,不要闹了。”
福宁大怒:“所有人都知道我中意他,现在却说他变成曾家那黄毛丫头的了,岂不是让我成了大笑话?”
朱太后板了脸:“你皇兄金口玉言,谕旨一下断无更改,不要说是笑话,就是苦药,你也得捏着鼻子喝下去。这件事到此为止。”言罢扬长而去。
福宁气得浑身发抖,却也知道从母兄这里讨不了好,明珠她更是不敢招惹,但是这口气总是要出的。她阴沉着脸回到座位上,死死盯着曾雅秋看,怎么看怎么觉得碍眼,于是心思微动,计上心来——这是赐婚,圣旨当然无可更改,但若是曾家不敢结这门亲呢?
冬蕙在远处看得分明,低声和明珠说道:“公主殿下看上去很不高兴,一直在瞪曾姑娘呢。”
明珠高居座首,早把一切情况尽收眼底,微笑着道:“不碍事,我都知晓,你们看着些,不要让曾姑娘出事就好。”
忽听宫人笑道:“小沈将军来给皇后娘娘磕头请安。”
众人顿时哗然,纷纷掩口偷笑,打趣曾夫人和曾雅秋。
“快快请进。”明珠高兴得很,她早知沈瑞林回京,有心想要见他一面,说上几句话,然而她居于深宫,多有不便,居然一直没能见着,此番求了宇文初,才能得了这次机会,可真是太难得了。
沈瑞林着了一身绛红色的常服,宽肩窄腰长腿,腰背挺直,小麦肤色,目光深邃沉稳,鼻梁挺直,下颌方正有力,一步一步走进来,安稳如山,惊起芳心无数。明珠越看越高兴,小沈将军和之前的毛头冒失少年已经不一样了,果然是横扫千军如卷席的大将军,杀伐果断,却又铁血柔情,通身气派!
明珠用力一拍案几,大笑着亲手给他斟酒:“小沈将军好风采,赐酒三杯!”
沈瑞林微微一笑,跪倒三呼千岁,再接了明珠亲自递过来的酒,豪爽利落地一口饮尽,双目直视明珠,见她容光焕发,眼里满是笑意,知道她过得极好,也就释然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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