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秋己巳,清流。
有些闷热的天光照在外面,刘光世坐在大厅里面,赤裸着上身,拎着冰镇过的酒壶往口中倒着酒,门外亮晃晃的光线下,穿着粗衣的下人正抬着木箱子往他这边走。
不久,二十余木箱整整齐齐陈列在大厅的青石砖上。
刘光世站起来挥下手,这些辛苦半日的下人擦着额头的汗水走了出去。
这将门出身的一军统帅站起身,也不知他喝了多少,身子摇晃一下,晃晃悠悠的走去木箱那边,一手拿着酒壶,一手将木箱盖子一抬。
啪——
箱盖大大的打开,发出轻响。
视线中,满满一箱子的铜钱带着一股子金属的臭味儿直冲天灵盖。
“呵呵呵……”
刘光世摇晃站起身,高高拎起酒壶,仰起头,手一斜,晶莹的酒液从壶嘴儿倾泻进入他口中。
哗哗——
酒水在口中快速积攒,刘光世手一停,“嗯!”一声将酒咽下去,往前一步,弯腰将另一箱子猛的打开。
啪——
钱币入眼。
“咕嘟!”
对着壶嘴儿喝了口酒,刘光世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一边往前走,打开一个,喝一口酒,转动的身形虽是晃动不休,步伐却是稳的很。
木箱一个个打开,过半都是装着铜钱的木箱,小半儿的箱子在天光下闪耀银子的光芒。
“嗝——”
打出一个大大的酒嗝,刘光世带着古怪的笑容抬起酒壶喝一口,随后皱眉,打开壶盖闭一只眼对着里面看看,张开口抬起手对着嘴空了空。
“娘的……”悻悻放下手刘光世挺着腰转头:“喝完了。”,哼着小曲向着自己的桌子走去。
黄昏时分,天边燃起火烧云,清凉的风从院子吹入房中,开过所有木箱的身影仍是坐在桌前自斟自饮,时不时哼个曲儿笑上两声。
外面跑过来两个亲兵,天光下满头的大汗,看着他在喝酒哼曲儿,连忙上前拜见:“将军,最新战报,北贼自泗州杀过来了。”
刘光世正笑得跟朵花似的持着酒壶倒酒。
今日他喝的有些多,耳朵沉了些,有些飘忽的目光看过去:“啊?你说甚?”
“北贼自泗州杀过来了!先锋已近白塔镇!”
提高的声音在室内回荡,倒酒的身影震了一下,刘光世抬头死死盯着他:“啥?!”
“将军,北贼杀来了,咱们怎办?”
哗哗——
酒水从酒碗中溢出,迅速的流过桌面,刘光世“哎!”一声站起身,撞翻身后的椅子,一条腿上满是酒渍。
圆睁着醉眼,这时候这人也顾不上裤子湿了,一迈步,腿一软差点儿跪下去,连忙一伸手扶住桌子。
乓啷——
桌上的盘碗响成一片,菜汤、烤肉流下的油水顷刻间覆满他手臂腰腹,刘光世浑然无觉,踉跄着前冲过去,带着菜汤肉油的大手一把抓住报信儿的人,另一手食指指着他,喷着酒气:“你……你这厮……再……再说一遍!”
那人欲哭无泪的瞄一眼刘光世脏兮兮的大手,忍着不适开口:“齐军打过来了将军,咱们怎办?”
“怎……怎办……”刘光世晃晃悠悠的盯着他,似是感到不适,脑袋不由自主地甩了甩,盯着对面的人站直一下身子,摇晃两下。
“哕——呕……哕——”
酸臭难闻的呕吐物对着那人胸口就喷了过去。
胸口瞬间有温热湿润的触感传来,对面的人绝望的闭上眼。
旁边一同来通知的亲兵当下就向自己左边越出去,眼神儿嫌弃的看着张口呕吐的主将,顺便横跨出腿,再次向旁移了一大步,看着两人的眼睛转移开,看的久了有些想吐。
“嗯……”
刘光世吐完了,擦了擦嘴,踉跄一下,没站住,当下朝着后面倒下去,嘴里面嘀咕了句什么,抓抓胸膛,眼皮努力的睁着,却仍只是一条看不清的缝隙。
“……”被吐了一身的亲兵已经不想说话,闭着眼,身子抖个不停。
另一亲兵尽量不去看身上沥沥拉拉滴水的同伴,上前看看刘光世,尝试叫一声:“将军,还请下令……将军,将军?”
夯——
夯——
打鼾的声音传入两人耳中。
那亲兵一拍手:“得,这位爷醉酒睡了。”
“先别管他了,救命……”弱弱得声音从身后传过来,挨了一身的人勉强睁开眼,只觉得刺鼻的气味儿同样熏人眼:“快给我找个地方洗洗!”
另一人回头看他一眼,表情嫌弃:“自己找地儿洗去,死到临头了,哪个还管你干不干净。”
“这是你逼的啊!”
“你干什么?别过来!啊!!停!停!停那儿!老子去给你打水!”
鸡飞狗跳的声音在屋中响着,刘光世似乎觉着吵闹,翻个身,含糊的嘟囔一句,在冷硬的地面继续睡着。
只是齐军兵马南下,侵攻甚急,这等焦急时刻如何有人敢真个任他睡死过去,那两人出去清洗一番,又回来喊了几个人前来。
湿水擦脸,烟熏火燎,除了让这睡着的刘家二郎嘟囔一声,都没什么清醒的迹象。
几个动手的亲兵也是真的急了,嘴唇都起了几个燎泡,相互看一眼,终于亲卫头子一咬牙一跺脚:“取冰块来,泡入井水中,泼醒将军。”
其余几人见他发话,连忙去办,不多时间就将所需的东西准备好,那亲卫头领亲自上前,犹豫一下,先是将刘光世双手泡入满是碎冰的盆中。
这人虽是在梦中也有着知觉,使劲儿的抽了下手,被那亲兵按着不能动,又慢慢没了动作。
“该死……”
这人看看睡死的刘光世,松开抓着他臂膀的手:“泼泼泼!快些弄醒将军。”
哗——
哗——
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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