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哈——”
足足三盆冰水下去,刘光世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双手抱臂在胸,狠狠打一个喷嚏,怒目圆睁:“谁?谁干的!”
几个亲兵面上讪讪,那头领一步上前:“将军,齐军兵入我滁州,多则五日少则三日就能杀来清流,怎办?”
刘光世顿时睁大眼睛:“齐军来了?!”,呼的站起身,死死盯着他:“什么时候的事?”
“傍晚时候,我等来通知将军,将军吃酒睡过去了。”
刘光世面孔阴沉:“现在什么时辰了?”
“酉时末,将军已是睡了一个半时辰了。”
刘光世神色大变,啪——,一巴掌甩在亲兵头领脸上:“怎地现在才叫醒洒家!”
“这……我等……”那亲卫头领神色委屈,暗道你睡得死猪一般,叫你也不醒,这能怪的了谁?
只是这话他与其他人谁也不敢说。
“算了算了。”刘光世神色惊慌,顾不上发火:“快将东西收拾好,随洒家去和……”
话语停顿一下:“不行,和州靠庐州太近不能去,随洒家过来水,咱们去六合城,从瓜步镇渡江。”
一群人得了吩咐自然不敢怠慢,连夜将刘光世搜刮的钱财珍宝打包装车,足足装了半百之数,方才在天亮之时完成。
随即这位镇守滁州的安抚使,发出军队集合的命令,他麾下军队本就是鱼龙混杂,多为乱匪草寇投诚过来,听闻要走,不少将领当下带人闯入城内民宅,抢掠一番方才去往城外集合。
刘光世却是等不及自己麾下五万军兵全数到齐,当下带着三万余人狼狈而逃,准备东渡来水河,一路向着真州进发。
……
奚胜前锋京超一路急赶,白塔镇不过五百守军,见着齐军杀过来什么话也没说,官员出城、守军自束,将这不大的城池献给了正为赶路而心急的先锋将。
京超大喜,留三百人守着这里,带着所部两千五百兵马一路向着清流而去,刚刚到了地方就见着城池四门大开。
他也是胆大,当下命令军队抢占城门,入城就见一群群的宋军兵痞在抢掠民宅。
虽是不知发生何事,然刘光世大军已是不见乃是事实,这位曾在禁军三衙厮混过的将领盘算一瞬,立时率军进城平乱。
清流的平民百姓正在水深火热之中,见着齐军入城反是帮着自己,顿时来了精神,一时间城中宋军陷入人人喊打之地。
比及城内骚乱平息,后续山士奇、王伯龙两部兵马增援过来,已是两个时辰之后。
“刘光世跑了?”
“来的晚了些。”京超看着两个到来的同僚遗憾的摇摇头:“我来之时,城外刘光世的兵马已经不见了踪影,我也不知其所踪,只能先入城平叛。”
山士奇、王伯龙齐齐叹口气:“算那老小子命好,这般也好,本来还是做了准备血战的准备,如今平白得了此处,看庐州的宋军还能如何。”
当下三人向着后方中军传讯,三人各自商议一番,京超部急行军辛苦,留这里休整一日,王伯龙与山士奇两部转为先锋先行,直扑全椒县。
一日行军,半日攻城,驻守全椒的守军投降,王伯龙又与山士奇将麾下骑兵尽数派出封锁滁州陷落消息。
庐州的后方正式向齐军放开。
孟秋下旬,己丑。
齐军中路军六万余兵马清除滁州至合肥一线守军后,又占据合肥东北部永安镇,军中主力在王伯龙、狄雷、山士奇、马灵带领下向合肥围过去,而奚胜则是在合肥南部,淝水沿岸开始布防,以求能够彻底堵上宋军的后路。
自上个月起,齐军发挥骑兵的速度优势,在宋军周围游走猎杀斥候探马,虽不至于使得刘琦等人变成瞎子聋子,也使这些人获得信息的速度慢了下来。
舒城陷落三日后方才得到消息,只是彼时已晚,只能眼睁睁看着吕布率千骑右武卫铁骑回归中军,军中三将什么事情也做不得,只能在心中懊恼未曾想到对面以悍勇直率闻名的君主竟然用了替身,自己跑去偏师督战。
而今次,合肥兵马闻讯后方出事已经是在两天之后,军中众人闻之者莫不是长吸一口凉气。
“……二位准备突围吧。”刘锜神色有些哀伤,此一战,三名得力部将战死,损失兵马近两万,其中三成阵亡,千余人再上不得战场:“本将有守土之责,为二位拖着前方的齐皇。”
岳飞、郦琼也是面色不好看,闻言先将劝说的话咽了下去,半晌,前者吸一口气:“此一退,怕是长江北岸尽付敌手,我等再想过江,怕是要付出更多代价。”
郦琼嘴角动了动,耳听着刘锜开口:“再不退,等淝水沿岸布满齐军,你等就连江南也回不去了。”
“刘将军也不必非要在这死战,此时军中善战如将军者并不多,还望将军以朝廷为重爱惜己身,使人传讯巢湖水军前来接应,一起退回江南。”岳飞目光平淡,转头望向外面:“只是不知齐军那队过江的兵马去了何处。”
刘锜没有接前者撤兵的话茬,沉默几息,缓缓开口:“去哪儿都不会是让人高兴的消息……”
蝉鸣之声在耳边回荡,郦琼看看两人,神色变换良久,终于开口:“军情中可说大刘将军如何?”
这却是刘锜、刘光世二人皆姓刘,他三州军队靠的近,军中将领平日不免提及彼此,刘光世年岁又长于刘锜,是以被称大刘将军。
岳飞皱皱眉头,虚垂下眼帘。
刘锜面色怪异的看眼郦琼,直将这将看的浑身发毛,沉吟片刻方才开口:“军中情报有言,刘光世将军未曾与齐军接战,已是率部不知去向,本将以为……”
咕嘟——
郦琼心猛的一沉,片刻的停顿让他忍不住狠狠咽下口口水,耳中听着对方声音:“或是已经先我等一步过江了。”
听者的心,沉了下去。
……
同一时间。
夏日蝉鸣声在临安躁动,灼热的阳光照射着大地,刚刚下过雨的地面升腾起水汽,蒸笼一般笼罩着这座城市。
早些时日,来自西、北两面的快马飞快进入城中,一张张战报雪花一般涌向枢密院,汪伯彦、黄潜善两个见状面面相视,有心不报,却不敢等着齐军大举渡江过来,迟疑了数日,终于在今天将军情呈现给赵构。
“田师中战败,海陵求援……”
“张俊援兵被破,退守……”
“盱眙被围,求援……”
“齐军西路兵马由吕布率领,御驾亲征庐州……”
“海陵被破,扬州张俊被齐军水陆两军攻打甚急,求援……”
“齐军兵破泗州,南下滁州……”
“滁州已破,刘光世未战而撤兵……”
赵构一张张的看着,念到此处陡然站起:“跑了?!”
破音的喊叫声震得厅中众臣耳朵嗡嗡作响,年轻的皇帝一把将战报拍在桌子上,视线看去下一个,突然眼前一黑,晃动一下站住:“庐州合肥成孤城了?”
不敢置信的看:“这么多紧急之事为何现在才报给朕?!”
“军情一日一变。”黄潜善咽下口水:“臣以为我朝在江北如此多兵马,或有转机。”
“转机个屁!”赵构面色通红,难得爆了粗口,一把将所有军情攥在手中,在空中晃的哗哗作响:“齐国大军压境了,你们还在这里瞒报,想朕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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